元澈从来不觉得明棠是个聪明人。
从宫婢起家,到如今的位置。在宫廷里,除了不可或缺的运气之外,手段也是必要的东西之一。宫中人看这位董美人,多多少少是有些艳羡的。觉得她心思深沉,要不然皇后也不会到如今半点都讨不了好。
帝后失和,多多少少,这位董美人都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那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偶尔间门他也会听到些许。不过那都是作为皇帝的一些逸闻传出来。皇帝不管多年少,只要还是皇帝,他身边的人得宠,那么就值得人关注。多出一个心机深沉的准嫔御,不由得让人多看一眼。
可在他看来,在旁人眼里心机深沉的人,在他眼里看着就是个纯粹的傻瓜蛋。蒙头蒙脑,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半点传闻里的心机。只是胆量很大,大到刀剑无眼的当口上,为着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一头冲出来。
这种傻瓜,穷尽他这前二十年,都没有见过。和冬夜里那亮极了,充满了求生的眼睛一道,清晰的记在了心底。
洛阳这个地方,妖魔鬼怪什么都有。偏生她这样有着热烘烘的心的二傻子,真的是难得一见。
他喜欢她那个热烘烘的心,心里在他的宏图霸业之余,有了别的念想。
元澈不觉得对皇帝所有的有所图谋,是如何罪不可赦。
这天下好的人都不多,旁人有所图谋再平常不过。只是看有没有那个本事能真正抢过来到手罢了。
做朝廷的忠臣,不一定会落个好结果。做个别有所图的奸臣也不一定就是身败名裂。
元澈这么多年明白个道理,对于上头的天子来说,忠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为他所用。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可以暂缓。
元徵表露出对他巨大的亲近,就和亲密的挚友那般。一如眼下,当着他这个朝臣的面,亲近身边的女人。
元徵酒喝的稍稍有些多,也不耐还端着那副君主的姿态,手里端着金杯,往明棠那边歪过去。
明棠看着他脸上冒出两块酡红,看向她的眼神,不怎么清白。顿时后脖子上汗毛直竖,不知道元徵要当着人面给她作什么妖。
“陛下”
明棠看着他手下压着的凭几都快要倒了,赶紧扶住他。
元徵顺势一头靠在她的身上。
明棠见着他靠过来,浑身僵硬,飞快的暼了一眼那边的两个人。杨芸估摸没料到能见到如此场景,面上通红,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被酒水给呛的。至于元澈那边,安坐如常,脊背挺的笔直,半分目光都没在这边。
和那边杨芸的窘态完全不同。
明棠都不由得心生佩服。
“陛下,这样不好。”明棠低头轻言轻语的劝元徵。
“外臣还在,有损陛下的威望。”
她说话的调子天生的软,和被人教导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元徵听得干脆完全靠在她的膝上,“不要紧。”
“这对朕的颜面没什么。”
他头颅整个都翻过来,对明棠笑,“这样不正显得朕更加亲近他们吗”
明棠对他的这套有些无话可说,元徵将手里的金杯伸出去,一旁的宫人细心的给他斟酒。
元徵将金杯递给明棠,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陛下,喝多了。”
她不接他的酒杯,“我要是喝了,陛下在臣工面前成什么了”
元徵听出她话语里的不高兴,也不勉强,他继续靠在她身上,看向那边的两个人。
杨芸脸上鲜红欲滴,倒不是没有见识过男女调笑的场面。以前去赴宴的时候,主人家常常会有人作陪。但这是在宫里,看着天子如此,他这个做臣子的,不知道眼睛往哪放。
杨芸看了一眼元澈,只见着元澈坐在那儿,对上首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察觉,也没有半点窘迫。
只是他看到元澈的衣袍上落了几点污渍。天子知道元澈不能饮酒太多,所以特意令人给他换上了石榴汁。他着朝臣中常见的绯红广袖袍,若不是两人坐的近,都看不到粘在上面的污渍。
杨芸不禁有些佩服。
“阿叔,杨郎。”那边元徵靠在明棠的身上,举起手里的金杯。
他的话语才落下,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元澈看着他完全舒展手脚靠在明棠身上,“陛下,臣听闻有人人对此次行军颇有几分是不满。”
原本靠在明棠身上的元徵,当即坐了起来,眼神里有几分锐利。
“他们能有什么不满”
“大抵是因为只能在后方善后,不能和齐王一同上前。”
元澈没有明说是谁,在此时此刻,谁对皇帝的决策不满。人人心知肚明。
杨芸看向元澈的面色有些奇怪,元澈和楼氏诸人并不亲近,因为这些日子和楼玟一家子不对付,几乎是泾渭分明,除却必要的往来之外。彼此都不会有半点格外的交集。
这种原本应该是悄悄话,元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