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此休憩片刻,自会有人来收拾干净。”
闻人蔺替她仔细系好玉带銙,这才抬掌揉了揉她的发顶,直身离去。
开门关门的声响,闻人蔺于殿外吩咐“殿下酒醉,备车送她回东宫。”
不稍片刻,流萤提灯推门进来,唤道“殿下”
“别点灯。”赵嫣脸皮薄,生怕她看到点什么。
榻上还潮着一小片,万幸铺的是玉簟席,过会儿也就干了。
赵嫣坐起身子,捻了捻指尖道“去打盆清水来,我再洗洗手。”
流萤提灯依言退下,关上门,殿中又陷入一片安谧的暗。
赵嫣屈腿倚在罗汉床上,手臂搭着围屏,指尖在月光下泛着纤白的柔光。掌心磨得通红,仿佛还残留着异样的触觉,她不由捏紧了手指,将燥起来的脸埋入臂弯。
怎么回事,为何每次都会用这种方式泯恩仇
关键是她还挺真是莫名其妙。
正想着,窗外传来了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赵嫣不觉竖起耳朵。
一个略显仓皇的低沉声音道“自黄真人死后,主子没了耳目,传递消息都只能借宴会的由头。”
“黄”是神光真人的俗姓,“主子”又是谁
赵嫣下意识一紧,悄悄起身,扶着罗汉床的靠背伸指,小心地于窗扇上戳开一个不明显的小洞。
狭窄的视野中,可见一片假山石路,石子被月光照得发白。
一名道士模样的男人执拂尘而立,背对着赵嫣的方向同另一人交谈着什么。而另一人则隐在假山后,连一丝袍角都未露出,看不出身份。
不知说了什么,先前那人又道“放心,待许家那位取得陛下信任,将比黄真人更好用。”
交谈毕,他竖掌屈起拇指和食指,低声念了句什么。
赵嫣太熟悉这个手势了当初在锦云山庄的密室中,炸丹房的那名女冠便是如此行礼,念叨着什么“神光降世,无量仙师”
神光教还在猖獗“姓许的”是指许茂筠
赵嫣对着窗扇跪坐,正凝神沉思神光教的用意,就被流萤开门的声音吓得一跌。
流萤忙躬身请罪“奴婢该死,忘了叩门。”
“是我走神了,不怪你。”
赵嫣挪身坐在罗汉床边,仔细濯洗了一遍手,再将那方用过的湿棉帕浸入清水中,直至泡去所有痕迹方长舒一口气。
她穿了靴子下榻,落地时还有点腿软。
“殿下小心。”流萤忙扶了她一把。
赵嫣尴尬摆手,垂眸站稳,没忍住腹诽了闻人蔺一通。
经筵间门隙,文官们成群地聚在一块儿,或谈笑或远眺。
赵嫣托着下颌坐着,望着案几上流泻的雾白熏香出神。
这几日经筵开讲,百家争鸣,倒让她见识到了一国文脉的重要性,笔墨文章中未尝不是另一个战场。
她有了想法,歪身以笔叩了叩身侧柳白微的案几,低声道“我有个想法,若能以明德馆为范本广开书院,传授我们的想法,潜移默化之下定能聚集同道之人,聚水成川,岂不比单打独斗强”
“确实如此,去年我们就与太子殿下讨论过类似的提议。”
柳白微风雅地将手中折扇转了个花,挑眉道,“然而,殿下有钱吗”
“”
赵嫣的神情变得幽怨起来,以笔抵着鼻尖道,“容我想想办法对了,许茂筠的底细探得如何”
“和殿下猜的一样,此人之前没什么代表作,恩科之后才声名鹊起,性格狷狂,写的诗文却内敛得很,漂亮有余,力道不足。”
柳白微眼眸一转,收了扇道,“我去试试他。”
说罢他起身,朝许茂筠的那桌走去。
“经筵群贤毕至,怎可无诗助兴许编修,来与我联诗敢否”
柳白微单刀直入,张扬洒脱,许茂筠愣了愣方道“我为何要与你联诗”
“你害怕了”
“胡言我十年寒窗苦读,岂会怕你”
“不怕就好。那便以秋为题,请诸君做评如何”
文人都好斗墨,见有热闹,便连声叫好。
赵嫣瞥见许茂筠于桌下捏紧了双拳,便知他露怯了。她淡笑一声,起身撩开垂纱,进了东厢房。
霍蓁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此时不知去哪里闲逛了,东厢房内唯有四公主赵媗与一贴身宫婢在。
见到赵嫣进来,赵媗有些紧张地放下笔,以书卷盖住案几上墨迹未干的宣纸。
只此一眼,赵嫣还是看见了宣纸上“平波送秋”几字,是一句未写完的诗
她在对柳白微的诗。
一旁的宫婢行了个礼,眼睛直往赵媗身上瞥,看起来比赵媗还紧张。
赵嫣猜想四姐在许婉仪手下过得并不顺畅,跟在身边的也不会是贴心忠仆,便朝着那宫婢道“孤想饮君山银针,你去沏一壶来。”
宫婢有些犹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