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向壁修行。
她并不比任何人聪明,反而更笨拙一些,或者说心直一些,她不擅长算计,不肯为些世俗琐碎劳心,她要修行,便只是修行。
兴许正因为这样心无杂念,反而进益更快一些。
但是这回上官松霞发现,没有这么简单了。
她的心,已经不再如当初一般澄澈无瑕。
不知不觉,日影西沉。
柳轩忙了一整天,除了采摘果子,又去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石盆,盛了山泉水放在洞中。
眼见天黑,便又去捡了好些的干柴跟枯草,他可不会钻木取火,幸而还会画符,用一点黄符之火,引燃了柴火,那簇簇的小红火苗燃烧,洞内顿时暖了好些。
如此脚步不停地忙碌,他自然是累倦之极,又见上官松霞还在打坐,他便把一些枯草挪到石床旁边,自己窝在那里就近守着。
呆呆地看着那燃烧的火堆,时而回头看向上官松霞,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喜乐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上涌,柳轩才自睡了过去。
此时,上官松霞才自千头万绪之中,回归正规,身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等到终于告一段落,她睁开眼睛,却看到地上生着的火堆,火光明明灭灭。
将洞内情形扫视了会儿,她看见了窝在脚底下枯草堆内睡着的柳轩。
少年的身量极高,他只能把一双长腿微微蜷起,明明是睡在天底下最简陋的枯草堆上,又是这么狭窄局促,但当微红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少年英俊的脸庞上竟挂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就仿佛睡梦中,都是甜的好的。
上官松霞看了他片刻,待要叫他上石床之上,可到底没有开口。
她不想去打扰。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地上的火堆慢慢地熄灭,只剩下了一些灰烬跟没烧完的树枝,还闪烁着些许微光。
有极淡的月影从山洞外照了进来,甚是幽静,深山中,时不时传来夜枭的啼鸣,或者什么野兽的吼叫。
上官松霞凝神之中,突然听到很低的,仿佛是申吟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过片刻,果然重又响起,而且,正是在自己身旁。
她睁开眼睛,看向地上的柳轩。
却见柳轩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蜷缩起来,而且正在微微发抖。
“小九”上官松霞疑惑,轻声唤道。
柳轩并没听见,抖动的更厉害的,他的双手扣在肩头处,仿佛是极痛苦的样子。
上官松霞一惊,翻身下地“小九”
柳轩的牙齿格格作响,喉咙里发出痛极的闷哼,上官松霞握住他的肩头“小九醒醒”
一连唤了几次,柳轩终于猛然一震,他醒了过来。
他先是大叫了声,低头往身上看去,双手匆忙地扒拉着衣领,不知如何。
“小九,你做噩梦了。”上官松霞轻声道。
柳轩猛然抬头。
微光中,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已经湿了一片,神情,则是说不出的惊惧跟痛楚。
可当看清楚上官松霞的脸的时候,柳轩就如同清醒过来似的“师父师父”竟有些手足无措。
上官松霞望着他“你、方才像是被梦魇住了。”
一句话提醒了柳轩,柳轩呆了呆,呼吸有些急促“是、是啊,我做了个噩梦。”
“是什么噩梦”她问。
柳轩舔了舔嘴唇“师父”
“你说,我听着。”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柳轩心有余悸地开口道“师父,我我好像梦见,是我不不,是云螭”
上官松霞不动声色“云螭如何。”
柳轩道“他好像给、给上了刑,”不安地咬唇,柳轩心思极乱几乎语无伦次,他低头看自己身上,声音透着点恐惧“琵琶骨这里,穿过去了疼极了。”
“你、觉着疼”上官松霞问。
柳轩忙点头,诉委屈似的“疼的要死呢,就好像上刑的是我呢。嘿。”他觉着不好意思,冲着上官松霞笑了笑“师父,我这么大了,还做噩梦,是不是挺好笑的。惊到你了”
上官松霞刚要起身,又觉头晕。
柳轩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上官松霞索性坐在他身旁的枯草堆上,她将目光从柳轩脸上转开,看向那堆火。
柳轩即刻留意到“哎哟,我好不容易生起的火堆。”赶紧起身去添柴拨火。
上官松霞望着他的背影,柳轩身前的火堆的光逐渐亮起来,把他的身影勾勒的甚是清晰,可因为逆光,又漆黑一片。
“师父,”柳轩拨弄了一会儿火,心里居然还是七上八下“你说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呢”
上官松霞并未回答。
柳轩回头看她,见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他才一笑“难道我是替云螭担心吗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我想,必然是我多心了吧,那毕竟是天庭,不会、不会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