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此刻与对方四目相对,舒桥竟然也并不确定,他那三个字邀请的对象究竟是不是自己。
因为与音色一样。
那个人有着她熟悉的长相。
和完全陌生的气质。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舒桥带着怔忡停在原地,黑色的伞布上不均匀地落下连绵雨声,像是某种催促。
但商时舟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肤色冷白,眉眼很深,眉目之间似带着淡淡的恹色,是极英俊锋利的亚洲长相,偏偏那双眼是灰蓝色的。
灰比蓝更多。
是源于他外祖母那边的高加索血统。
那双眼里映出舒桥的影子,连带着她的轮廓都带了一层阴郁却清澈的暗。
像舒桥背后蒙蒙的湖色。
也像此刻天色灰白。
双向单行道被堵住,无数车辆在他身后排成了霓虹幻影般的长线。
雨幕给这些色彩冲刷出了一层虚幻。
这样的商时舟,对舒桥来说,太过陌生。
陌生与虚幻交叠,舒桥忍不住用指甲戳了掌心,在痛里寻找真实。
“这位先生。”一道声音突兀响起,陈乐意清了清嗓子“或许方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您产生了误会,但我和我的女朋友只是在闹别扭而已,您”
陈乐意的想法很简单。
他认为对方不过是一时好心,所以才停下来询问舒桥是否需要帮助。
否则,若是舒桥与这样身份的人相识,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好。”舒桥的声音却蓦地打断了他之后的话语。
陈乐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便见驾驶席的车门马车式开启,全手工皮鞋毫不在意地踩在了水渍中,男人接过舒桥手里有些狼藉的行李箱,轻巧随意地塞进了后备箱。
陈乐意的眼皮跳了跳。
无他,行李箱上的水渍足以将后备箱下的那一块娇嫩纯皮变得斑驳泥泞。
但显然,开车的那个男人对此毫不在意。
眼看舒桥竟是真的要上车,陈乐意有一种煮熟的鸭子飞了的荒唐感觉。
他忍不住再上前两步,竟是直接按住了车门
“这位先生,可能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她不是什么好”
雨中,那些实在难听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
舒桥轻轻皱了皱眉。
商时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手指修长,这样拉开车门搭在上面的时候,与金属和皮质碰撞出了奇异的舒展和力量感,舒桥忍不住在上车前多看了一眼。
似是注意到了她目光的停顿,商时舟俯身为她关门的动作也迟了那么一两秒。
然后才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雨打湿了一些他的额发。
也让他的肩头沾染了比布料色泽更深的水渍。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在回到另一侧时,扫了一眼陈乐意扣在车门上的手。
那一眼很淡,没什么情绪。
但陈乐意却被慑到,下意识松开了手,甚至后退了半步。
最后落入他耳中的,是比方才更平淡的三个字。
“表不错。”
车门合闭,凝滞的街道重新开始流转成动线。
直到那辆车连尾灯都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陈乐意的脸色极差,也极难堪。
他当然明白那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撞表不可怕。
谁假谁尴尬。
车里很安静。
一首法语歌从音响里飘了出来。
旋律很冷清,又带了点奇特的怪诞。
舒桥辅修过一小段时间法语,已经忘了大半,倒退到了只能看懂菜单的水平。
但她此刻思绪杂乱,浑身紧绷,只能装作聚精会神倾听的模样,佯做镇定。
如此,竟是真的被她硬生生听出了第一句歌词的意思。
j\'ai quand tu joues dans e noir
我在黑暗中爱你。
舒桥的心莫名一抖,不敢再认真听。
她想侧头看他一眼,目光却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手指上,再落在自己濡湿的裙边。
终究是不太体面的再遇。
舒桥斟酌片刻,终于开口。
“谢谢你为我解围。”她的声音在车内这样的狭小空间里,纵使僵硬,也显得莫名缱绻更何况是道谢这样的事情。
商时舟低低“嗯”了一声,似是在等她的下文。
舒桥未曾料到他这么轻描淡写,她顿了顿,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报了个地址,再补充一句“就在前面不远,我”
恰逢红灯。
商时舟微微侧头看过来,轻轻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