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外模糊晕开的月光照亮,只剩幽幽绿光的应急灯,指出走廊的方向。
战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轻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离商南明最近的,就是位置靠外的停灵厅。
以京郊殡仪馆的流程,等待期间,新收入的遗体会暂时停放在停灵厅,在这期间,家属可以办理手续,缴费,排队,与殡仪馆人员确认流程和时间,确定需要使用那间告别厅,要用几天,需不需要哭丧或乐队服务等等。
如果赶上殡仪馆忙碌,告别厅全被占用的时候,停灵厅也会起到缓冲作用,让遗体和悲伤的家属们有个能暂时歇脚的地方。毕竟死者为大,棺木停在灵车上或露天在外,总觉不够尊敬。
像冬季和年关这种白事较平日更多的时候,停灵厅也会几家紧凑着用。
等一切确定好之后,工作人员就会告知阴阳先生,同时起灵,前往告别厅,做最后的瞻仰和守灵,然后前往火化焚烧。
李龟龟这次虽然接的是阴阳先生的活儿,但在这个行业,他也只能算是兼职,对京郊殡仪馆,并不及其他常年吃白事饭的人更熟悉。
事出突然,他没来得及查清楚告别厅里具体的尸体数量,向祈行夜报的也只是估算。
实际上,很有可能会有更多尸体。
在踏上一排停灵厅所在的走廊之前,商南明已经做好了将会遭遇污染物的准备。
枪已上膛。
停灵厅内,摆着一具具的棺木,像一排排站岗的士兵,一直延伸向深处。
它们在昏暗无光的室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纵深向最远方的黑暗,查不清究竟有多少具棺木和遗体在这里。
商南明脚步顿了下。
数量过于多了。即便是在最繁忙的时候,一个停灵厅里也不可能摆下上百具尸体。京郊殡仪馆一共只有八台焚化炉,几个停灵厅加起来近千具尸体,显然早已超出殡仪馆所能承受的极限。
停灵厅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面积。
商南明并没有贸然冲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静静观察半晌,才重新迈出脚步,从棺木之间留出的小路轻轻走进去。
一排排棺木紧闭,看不见里面情况,只有些许黄绸缎从棺材缝隙间露出。
经身而过,掠起一丝冷意。
污染计数器一直都在嗡鸣示警,指针始终在d和c之间徘徊,停灵厅内的污染浓度在缓慢爬升。
哪怕
不掀开棺材,也知道其中必定寄宿污染物。
不论事发时殡仪馆内停放了多少具尸体,甚至是活人,经过漫长两天的持续侵染,都已经使得污染范围内的人,堕化为污染物。
污染环伺,商南明第一反应却是寻找祈行夜的踪迹。确定对方不在这里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离自己最近的棺材。
他没有直接上手,而是抽出匕首做辅助。
薄薄刀片嵌入棺木缝隙,随即猛地一发力
棺盖砰然掀起。
但本应该躺着遗体的棺木内,却空荡荡没有尸体。
只剩些许照片和死者遗物,还有家属寄托哀思而堆放的花束和金元宝。
曾有尸体在这里,却已“复活”,不知去向。
商南明随机检查了周围几具棺木,每一具皆是如此。
不知多少停放在这里的尸体,已经藏匿进黑暗。
那一瞬间,商南明突然有种直觉,就在他身边那片黑暗,无数眼睛一双接一双睁开,从四面八方齐齐向他看来。
就连房间内的温度也在急速下降,呼出的气化作薄薄白雾散开。
如果大脑能够骗你一次,那为什么,不会骗你第二次
你以为的真实,真的切实存在吗
你的眼睛看到的,和你实际所身处的环境,是否一致
或许,他也根本不在停灵厅,而是停尸的冷冻柜
和尸体共处。
商南明瞬间握紧了手中枪械,警惕看向更深处的黑暗。
绰绰人影逐渐浮现在眼前。
一个不,一排。
数不清多少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墙角,身形半隐没于黑暗,无神空洞的眼珠歪歪斜斜向商南明的方向看去,僵直而诡异。
商南明敏捷跨过一具具空棺,从半空缩减距离直取向那些人影,不等站稳手中枪械已然开火。
那排人影却佁然不动,别说反击,就连躲避的动作也没有,只在原地晃了晃。
火光照亮黑暗,也照亮那些人的脸。
商南明瞳孔一缩,猛地停下火力。
刹那间的照亮下,他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样。
脸色惨白僵硬,两腮鲜红,四肢不协调的僵直,眼珠漆黑无神,直勾勾向他看来。
那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排排纸扎人。
他们站在黑暗里,鲜红嘴角咧开到耳根下,一张张高兴的脸与商南明对视。
“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