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大步流星进来,进门先瞧见扶桑,喜得搓手,“我进胡同口就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当做梦呢,没想到你真家里来了,好孩子,你这些年干什么去了”
外面的月色浅浅,在隆冬的时候浅白,浮动在冷空气里面冒着凉丝丝的冰,街上时而一阵热闹,宣传队的在街上宣传游走,跟胡同里面的人有关,却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种热闹的氛围在浮动,舞狮的还在排练,就在屋后,宝珠几个孩子看了一晚上了也不家里来,扶桑是一个人去邻居家里走动的,“您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老了,老了,孩子呢”
“在后面,”扶桑笑了笑,“跟他们爸爸在看舞狮,我不跟他们一起,一个比一个要淘气,没有我们小时候安稳。”
大力叔也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他两个好孩子,如今一个也无,小力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安稳,走路都是连着蹦哒带跳的,孩子性格太活了,太冲动了。
他总是后悔,总是想着那天早上的事情,他跟没事人一样站在街上看车队,没想到这就是最后一面,又后悔没惦记孩子,连他给逼着帮日本人做事都不知道。
想起来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一个比一个听话,这胡同里面的孩子有数儿的,柳家的宋家的他家里的,都是好孩子啊,可是如今,回来一个扶桑,还有一个大柳。
其余的,散落天涯,草芥为家了。
扶桑也觉得揪心,大力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电灯刚通上的,屋子里面是不是有钨丝在闪一下,忽明忽暗的不稳定,“大力叔,妞妞没回来吗”
怕是回不来了,她为前政府效力,杳无音讯。
大力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是厂子里面的热心肠,是街道里面的热心人,可是他的儿女,大力有时候也讲不出来什么。
政治,永远要在特地的背景下,全面的看。
超前或者超后看了,都看不明白。
“扶桑,要不是实打实的人,我也不说这个话了,可是我心里苦啊,你婶子没有病,她就是疼得,给儿女们疼得啊,妞妞现在人在改造呢。”
离得很远,在东北。
“不过啊,日子也有盼头,这些日子说是回来,以后就不去了,接受精神改造好了,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你婶子的病啊,说不定就好了。”
其实对妞妞的判定的话,也不能说有错误,没有人讲她有错误,她是为打国战出过力的人,但是一些情况下,她无知无觉地也做了一些错事,后期自己也觉得不对了。
尤其是搬迁到重庆做事情,她一些事情上就看的很透彻了,很多事情违背了国民利益了,是高层的问题,妞妞后期在做一些事情,也幡然悔悟很多。
思想改造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是所有人的事情,就连扶桑都很同意这个事情,“讲一句玩笑话,不是妞妞一个人,我,我先生,您,还有春杏,婶子,除了刚生下来的孩子,我们都是旧社会走出来的人,我们都是从那个年头走到今天的。”
“在哪个年头,就吃哪个年头的饭,做哪个年头的事情,除了大是大非,又哪里分的清好的坏的呢,没有那么清楚的界定的,只要本心是好的,没有害人坏心思,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谁不是旧社会走出来的呢,谁身上都带着烙印的,她身上有旧社会的影子,妞妞也有,大力叔这样的的普通民众,都有。
没有人跨越时代的影子,所有人都在这个影子里面活着,所以现在全社会,讲的是全体改造。
这不是个贬义词,是个很积极向上的词语,我们要改造自己的一切,跟时代,跟国际接轨。
在这个良莠不齐的环境中,我们需要这样的改造,思想一致,才能团结力量办大事儿。
不然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人,难道要抛弃他们吗
扶桑悠悠地说着,她讲话比一些人要大胆一些,炉子上的山楂刺啦刺啦春蚕啮齿一样的灼烧。
红色带白斑点的表皮发皱变软,直到整个皮都软了,慢慢地撕下来,露出来里面漂亮至极的果肉,软塌塌的带着一点硬,还有滚烫的酸。
小荣在屋子里静坐,他不大听大家说话,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大力看他身体弱,催着家里去,“等着明儿早上,我给你们做面条吃去,你婶子要好的话,给你们包饺子,我手艺不行,擀面条。”
又用水瓢装了冒尖的山楂,“不是稀罕东西,你拿家里去,给孩子吃个新鲜,你们香港不一定有呢,这是咱们北边的好东西。”
山里红,一个个很大,小石榴一样的,很多人也喊石榴。
扶桑几步路家里去,宋旸谷还在冷风里面看舞狮子。
他喜欢吗
不喜欢,最起码不能看这么久,但是宝珠不走,小三也不走,坐在石头上就看,看人家排练的。
等着夜里十一点了,扶桑就自己睡,她听着鼓点还隐隐约约,人声喧闹之后慢慢散场,便知道要结束了,四合院子屋头浅,能听见宝珠在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