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太太自己怪不舍得,到上海第一晚,落地儿就哭了,她就不爱在外面跑,就是想着在北平,可是她是祁人,大祁没了,祁人没有多少影响的,像是他们家里,本来就是穷的,大祁不在了日子更穷了一点罢了。
其余的倒是没什么,但是日本人来了就不大一样了,他们在天津的伪政权,就拉着祁人一起干,不少人都去了,姑太太在族里面,也是有年头的人了,如今又是孤身一人,正蓝祁里面,便有人劝她一起。
她不去,扶然的胳膊是怎么没的
她弟弟是怎么死在外面儿的
如今一家子又是怎么远走四川的
因此扶桑南下的时候,她便跟着一起来的,但是也有自己的心思,她也不大爱跟扶桑在一起过日子,老觉得女孩儿靠不住的。
最后烧坟头香的,还是儿子,她就看重扶桑。
看着扶桑犹犹豫豫,“也不知道你大哥怎么样了”
“这里离着四川近不近啊有火车是不是火车能直接到是吧”
她的话就很多,小荣揣着手,上海冬天的冷是湿冷的,从骨头里面钻进去的,他们又没有烧炉子的习惯,只有一个小炉子烧热水烧饭吃的,不保暖。
霞飞路上洋房像是一个新的世界,小荣冷飕飕地站在阳台上,看着车水马龙的世界,他心思细的很,姑太太这样说,他就不大好说什么,只能很委婉地劝着,“咱们好容易来了,谢了二老爷给的票,不然北平城里面,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呢,一人一天就八两粮食,沿街讨饭的不知道多少。”
“怪道大家都往南边儿跑,你看看这街上,人人都体面的很。”
姑太太没见识过,看着人家的衣着打扮确实好,扶桑刚上楼,她跟老马出门去采买的,“上海人好靓衣,家里肚饿也要穿体面,出门在外都看重头脸,先看衣服后敬人,所以这边偷衣服的多,以后衣服可以在阳台上晾晒,院子里面会有小贼。”
“寓所里面请个老妈妈来,帮忙买东西订东西都好,钱给的多,做事情还是可以的,要去哪里,外面有黄包车,排着队的等客人,去哪里喊一声就好了。”
扶桑觉得蛮好,这里有一股喜庆洋洋的紧凑热闹感觉,不是那么压抑沉闷的散漫,你站在这里,完全看不出之前会战的痕迹,这个城市它回复的很快,它很有活力,愈合能力很强大。
因为它发展很快,很打拼。
二老爷在这边很多年盘踞是有原因的,晚上家宴,扶桑一个人去的,“下午的时候出门去转一下,累了就早点休息了,明天早上说来探望您,很谢谢爸给的票,能到上海来避难。”
二老爷很欣赏她的坦诚,这是个实诚孩子,至于二太太讲的抱怨的那些不满意,他可以理解,人家既然要来上海,肯定是有原因的,难道就是因为对你儿子没感情吗
“不碍事,我刚好有朋友,这一次来呢,我很希望你们在这边留下来,上海虽然朋友很多,但是到底不是一家人,逢年过节亲戚都无一个,老大呢,在湖北江浙一带到处走,一年都不会来一次。”
二老爷觉得儿媳妇过来也很好,这边要有人打理的,你要是个好儿媳妇,就把他儿子一起带来,他熬不住了,自然就来了,难道他一个人在北平好多年
他就很希望扶桑有多方面的能力,男人看儿媳妇是看能力的,女人看儿媳妇会偏重贤惠孝顺这方面,厨房那边上蟹黄包,他请扶桑尝尝看,“尝尝看,这是冷库里面的螃蟹,年前会出库,新年夜才能吃到的,你们来的刚刚好,旸谷是吃不到了。”
扶桑揣摩不太到他的意思,但是看他脸色不变,依旧和气。
她吃蟹黄包,给二太太端一只,“妈,你尝尝看。”
二太太对她不冷不淡,脸色是给了几天的,但是不至于这样的场合还要给儿媳妇难看,这个孩子呢,对她一直是这样子的,二环内孝顺很尊重,多难看的脸色,多过火的话她都不计较。
加上来这边,只有婆媳两个人,她好歹是尝一口,“嗯,不错。”
不捧儿媳妇的场子,也要捧丈夫的场子对不对
三个人,家里确实人丁稀少的可怜,只能一边吃一边聊,扶桑问上海这边很多话题,二老爷很愿意对她讲这些的,那是真的掏心掏肺的讲,二太太从没见过丈夫讲这样多的话。
二老爷呢,一些话一辈子不会跟自己太太沟通,但是可以跟儿媳妇沟通,她跟儿子是一体的,“上海滩这个地方呢,只要你有手有脚想打拼,总不会肚饿的,这里贵人很多,朋友很多,你去人民公园转一圈,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你要爱交朋友才好,朋友多了好铺路的。”
“人的机遇呢不可言说的,这里出过很多大人物的,我在这边时间长了,这才是悟到的真道理,我刚来的时候,变卖山东老家的资产,怀抱千金到这里来,即便如此,也不敢错行一步,为人处世一定要谦卑和气,无论什么位置都不要高傲看人。”
他那时候也才四十岁,来这边来打拼,一个人也是历经苦难的,能立足到今天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