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扶桑大喜,“唉这就上去,我当您家里去呢。”
吃饱了不想走,宋旸谷愿意坐着车子回所里。
扶桑一路上说好话儿,她这会儿嘴比月亮还甜,脑子比太阳转的还要快,“我就关注一下,也没别的事儿,这眼看着打仗的话,跟您讲心里话,金属矿产是波动最大的,日本国土面积小,什么出产都少,铁矿铝矿更少,他既然早有盘算,这样的野心也不是今年年三十才有的,必定储备多年。”
“咱们顺着头绪找找出来,指不定”
她没说完,就听宋旸谷清冷开口,他把车棚拉开一点缝隙,光阴明灭,“从光宁十八年起,光宁十八年,日本首相为黑田,他将甲午赔款用于国内变法革新,大力扶持国内产业,重工金属产业就此发展起来,侵略态度略温和。”
就是说野心没那么大,对他的邻居们,吃相不是那么难看。
“松方首相,是财税专家,殖产兴业改革税制,日本现代经济接轨国际有他的功劳在,产业急剧扩张,并且在他在任期间,日商随着日军驻扎进入中国时常,开始大肆资源攫取跟倒卖。”
“后面历任首相很多兼任财务大臣,寺内首相是其中佼佼者,他最擅长软刀子杀人,不喊打喊杀,却想着毁坏我们的财政中枢,意图扩大在华事权,你说的湖北在汉的钢铁冶炼厂,就是在他的势力庇护下发展起来的。”
他的语调比雪清冷三分,比水中月色更惨淡。
如数家珍,他都记得,在扶桑想到之前,他就已经在浩瀚如海的资料档案库房里面,枯坐查阅,所以他穿衣服越来越旧,因为也会过日子了,天天就得换洗。
新衣服洗三四水还可以,七八水就开始显得旧了,他天天在档案室里面吃土,承恩就给他逮着那两身来回换洗,省的糟践了好衣服。
扶桑今儿看他还算好的,今儿穿着的是过年的衣服呢。
他撑着缝隙里面的一点光,扶桑从黑暗里面瞧见,手指如玉。
她有些话未曾讲出口,她以为他回来,是重新拾起来旧日的门楣,撑起来昔日宋家的繁华,毕竟当年狼狈逃窜,未曾没有重振宋氏长房的意思在,人脉故人都在,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的太浅了,她看低了宋旸谷整个人,他的一些话,一些想法,从来不曾在人前显示出来一丝一毫,但是他做的事儿,他心里面思虑的东西,千山万水,自有丘壑。
谁能想到一个财局的职员,北平市政官员千千万,一个平平无奇的宋旸谷,能脱口而出日本明治以来对华贸易情况,现今在华资产情况呢。
举国上下,没有人做过这样的统计,甚至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个问题。
扶桑要用到,才想起来找这些资讯,宋旸谷呢
他为什么要知道的这么详细呢
扶桑看他自己整理的资料,很多估计连档案室都没有,但是已经有清晰脉络,见筋见骨。
扶桑看到后半夜,宋旸谷不管她看到什么时候,只沉默地整理档案,把旧的档案重新装订,把大小不一的纸张重新张贴,然后打孔,放在档案盒子里面去,写好目录标签页码,备注好省份年份。
“为什么这么细致”
“因为后面的人好看。”
像是你这样的,半夜都要来翻看资料的人,能从标签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把一个国家的经济脉络梳理好,可能普惠到的是扶桑这一代人,后面的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
档案资料这种东西的重大意义,从来不是当局就能发现的,也许要上百年,也许要跨时代。
扶桑低着头笑了笑,真的,她现在觉得他像是个学者。
一个严谨的教条的学者,有条不紊地在做给你全世界无关的事情。
有些不一样,有些吸引人。
跟今晚的雪一样,路过的时候,感觉跟昨日的不同。
出门的时候凌晨四点,扶桑把资料还给他,“你不问我到底做什么”
“赚钱。”宋旸谷头也不抬地关灯,走廊里面刹那阴暗,只有窗外的雪色映在圆形花纹地板上,圈圈层层。
扶桑抿着唇,在前面走没有回头。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了解自己,是的,简单概括,就是赚钱。
她从小就是专这样,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赚钱,她在门口等他,并肩时问他,“你觉得这样很俗吗”
赚钱是一件大家认为很俗气的事情。
宋旸谷诧异,把眼睛摘下来放在口袋里,有些累,“你在讽刺我吗”
他是商人之子,“钱不应该是个坏东西吧,也不应该很俗吧,不然新世界的浪漫为什么要比北平别的地方要多很多呢”
因为新世界有钱人去的多,挥金如土的地方,歌厅舞厅西餐厅,娱乐场电影所,没有人觉得新世界俗,那钱为什么会俗呢
扶桑赞赏地看他一眼,她画饼,“如果我赚钱了,我请你去吃四川人开的那家火锅。”
宋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