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睡至半夜,窗外飘起了雪。
晏停借着外头映进来的光,仔细看怀中人的眉眼。
他从不相信人有轮回往复。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因为那东西会让人有念想,有企盼。
而他这辈子偷了母亲一命,偷了父亲一生,甚至偷了一个女孩子原本该更精彩的半辈子
他活下来罪孽深重。所以不敢念,也不敢盼。
晏停收紧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应棉朵头顶的发丝,看窗外雪花飘散。
所以啊所以。
他只要这半辈子就够了,足够了。
五点半,应棉朵依旧准时醒过来。
她本能的想要伸懒腰,却在察觉到被抱在一个熟悉怀抱里时,生生忍回去。
耳边是晏停缓慢而沉稳的心跳,她靠着听了会儿,贪恋的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有手在她脑后轻抚了下,应棉朵眼睛睁开,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衣料眨了眨眼,抬头,不甚清明的一双眸对上晏停漆黑沉静的一双眼。
“停停,你一夜没睡吗”她问他,嗓音有刚睡醒的沙哑。
晏停看着她,指腹轻轻触了触她眼睛,还是一样的回复,“刚醒。”
应棉朵捉住他手,眉毛稍稍蹙起来,看他清醒异常的双眼,“骗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醒的样子,”她指尖点点他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晏停不回她的话,只是也捉住她手,拿到自己嘴边亲。
应棉朵指尖被他亲的痒,笑着往回抽,没成功。她有意和他闹,他有意配合着他。一来二去,他将她压在被子里亲起来。
刚开始她顾及着没洗漱,左躲右闪,不让他亲,又怕太用力推他,让他受伤。后来被他亲上也是紧咬着牙不张口。只是最后还是没躲过他捏在自己腰侧的手
身体畏痒着笑出声时,他舌尖也进来了。
两人在床上闹了会儿,应棉朵推他胸口,嘟囔了一句要出去跑步。
坚持了十几年的事,不能断,断了就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晏停靠着她耳边说下雪了。
应棉朵惊讶了一瞬,偏头看窗外。
入了十二月,天亮的晚。
这会儿窗外还是一片灰青色,雪花不大,应棉朵认真看了会儿才看出来真的在下雪。
她从床上趴坐起来,看他问,“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晏停仰面看她被一头蓬乱长发围在中间的一张小脸,“三点钟。”
应棉朵马上“诶嘿”一声,趴到他胸口上戳戳他的脸,一脸“被我逮到了吧”的表情看他,“还说你刚醒,明明就是一晚上没睡。”
昨天他们洗漱完躺到被窝里都已经一点多了,三点钟下雪他知道,这会儿还没六点钟他已经像醒了好久的样子哪里有睡觉的时间啊
“你是不是昨晚上心脏不舒服了”她埋怨完,察觉到自己姿势不对,忙从他胸口上移开,禁不住担忧问,“吃药了吗要不要让宋医生过来看一下”
说完心里觉得堵得不行,因为想到他要是真不舒服,自己却无知无觉,被他抱着睡得昏天黑地。
这么一想,她脸色都变差了。
晏停握住应棉朵胳膊把人又捞回来搂到身前,将她颊边头发慢慢捋到耳后,额头贴着她的,“我没事。”
她陪着他睡时,他不愿吃药。即便夜里睡睡醒醒,其实还是睡挺好的。只是那日子临得越近夜里也就越难捱罢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应棉朵仔仔细细看他眼睛,“真的吗”
晏停“嗯。”
“那就好。”她对他笑,凑上前在他唇上啾啾两下,笑眯眯道,“停停,我回楼下用跑步机跑会儿,你再躺一躺,然后起来做早餐好不好
“我想吃烤面包,咸花生酱和水煮蛋。”
晏停用指腹揉了揉她下唇,“好。”
那天早上他们出门时,外头只薄薄铺了一层雪。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两人进了学校,看时间还早就没坐校车,淋着踩着雪往里头走。
“今年雪下的好早喔。”这才刚十二月。
应棉朵抬手去接雪花,但那小东西挨着她手套就直接化没了。她遗憾的叹气,把手重新揣进上衣口袋里,又像个小牛皮糖一样贴在晏停身侧,“停停,我记得我刚来南城那年的冬天,有天下了好大的雪,我就缠着妈咪和你打电话要你来陪我一起堆雪人可惜你没来。”
更可惜的是,后来这十几年,她真的再没看到过像那天那么适合堆雪人的大雪了。
那年晏停七岁,早到了记事的年纪。
所以她一说,他也很快忆起那天。
话筒里,三岁小女娃奶声奶气又满含焦急期待地叫着“停停哥哥”的声音,像被按了循环播放键一样,在耳边一遍遍的响着。
只可惜那天机不逢时。
晏停口罩后的鼻唇,悄悄换着气。
人静了静,才偏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