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爱说什么是什么。
虽说婆婆并不像她们干别的活计一样对此时时检查,却显而易见地,因为她的训话,这些不同年纪,不同出身的女孩子们很快便彼此熟识起来,即便难免有人不太合众,比如卢苗早上遇到的谢娃。
在卢苗看来,她真是一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个头比同龄男子还高半头,人又瘦得干瘪,好似一根直挺挺的竹竿,家境也十分贫困。但她干活也是卢苗见过最麻利的,就是人不爱说话,看着让人也不大敢靠近。
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样利落就好了,卢苗这样想,她是早早没了母亲,我是已经没了父亲,我跟她一样,都是要在嫁人之前将家支撑起来。
在她想事的时候,对面床上的李家姑娘说话道“哎原来做丫鬟,同我们在家也没有多大不同嘛。就是要做的饭多一些,织的布,缝的衣裳也多一些。”
“就是累。”隔壁的王家姑娘说,“我从来没给这么多人做过饭呢。”
织布之类她们是做惯了的,再重也重不到哪儿去,可厨房是要做几百人的吃喝呢,连灶都是新砌的
“累是累些,还好大师傅和婆婆都不爱骂人,也不爱打人。”张家姑娘又说,“秀兰今早洗破了一只碗,要是还在家里,怕是要被打个半死了。”
“她就是不当心哎,不要说在家,她这般粗手粗脚的,要是被买进城南我本家去,生生打死都说不定。”王家姑娘说,“去年闹灾,今春他们去外边买了五六个小的回来,如今就剩两个了。”
其他人很吃惊,“难道都是打死的吗”
“反正不是病死的,”王家姑娘说,“我爹亲眼见着他们用麻袋把人从宅子里背出来,出了城,就往河里一扔。”
这话听得姑娘们有些悚然,王家姑娘却还不够,压低了声音说“我爹说,再怎样也是用钱粮买回来的,不等养大就这样弄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小孩心肝剜去,给他家那位大太爷做药了。”
姑娘们吓得半晌没有说话,王家姑娘翻了个身,说“反正做丫环,就是把命卖给了主人家。要不婆婆怎么说我们好命呢,签的既不是卖身契,进门就有新衣新鞋,没什么打骂”
“还能吃饱”卢苗小声说。
能吃饱如今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虽然见不到什么荤腥,可是一日三餐,还能管饱,恐怕是那些欢欢喜喜将女儿送来的人家也不敢想的,卢苗她们在厨房见到每日倒空的米袋都觉得害怕,却被厨房的大师傅呵斥她们多的操心,不过是粮食的事情,如何能难倒那两位大人
其他人也不太想听更多别人的惨事,也纷纷来附和她,其实不用王家姑娘多说,其他人也知道她们之所以能不似她口中的别家丫环一样受人折磨,根本还是在于那两位大人是好主家。
“就是不太能见到”有人低声说。
“在想什么呢,”王家姑娘说,“我们就是些粗使丫头,两位大人是什么人品,什么身份呀能多看两眼都是占的便宜了。”
其他人不由得叹息起来。
“怕是大人早已将我们忘了。”
陆定渊当然没忘。
固然在某些人看来,这些小城女子从容貌、性情到教养都毫无可取之处,但对陆定渊来说,虽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傲慢,但只要眼前之人“能用”,无论他们是男是女,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陆定渊都会将他们物尽其用。
总是让他的敌人感到意外的是,即使知道了他就是这般冷酷无情,那些被他利用殆尽的人却很少恨他。
因为他不仅对别人是这样,对他自己也这样。
那些进府之后只在两三处地方来来去去,从早到晚的活计做个不停的小姑娘们只以为这种日子将日复一日,却不知道她们的一举一动从进门起就被人看在眼里,并日日向陆定渊上报。
虽然观察她们的手段并不如何高明,无非是让管教她们的婆子和厨房里的厨子在木板上划线记录出工状况,谁人干活卖力,出错少,又有谁人照顾弱小,能带领他人。
他只要知道这些东西,其余谁人蠢笨懒惰的一概不听。
因为就连婆子和厨子说的那些女孩的好话,他也最多只信三分。人皆有好恶,会趋利避害,还会无理偏心,所以他人口中的形容往往多有歪曲,陆定渊熟悉这些,有自己的一套去芜存菁,辨别真话的办法,不过是些没有见识的孱弱女子,好也好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到哪去,不过是些孱弱的女子,陆定渊还不屑于用她们彰显自己的手段。
而对比这些被关在县衙里的女娃,他对城北军营里的少年们就无情多了。如今他总揽大权,封深也会每天同他说兵营建设的进展和训练的成效。
每天封深都要要说进展和成效也算是十分惊人,陆定渊却总是听得兴趣缺缺。
与其说他不喜欢那些少年,不如说他不喜欢“兵”这个职业。
封深发现了他的不喜欢。
他也不用去问为什么陆定渊不喜欢,“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注,他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