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晏宁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动。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的书房里走去,窸窸窣窣了好半天才拿着一个饼干盒子走了出来。
这饼干盒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边缘已经生了锈。
余晏宁拨了好几下,都没有打开。
“余教授,让我来试试吧”一旁的齐桓说着,从口袋了掏出了一串钥匙。
在那钥匙上头,挂着一个指甲钳,他从余晏宁手中接过生锈的饼干盒,再用指甲钳上磨指甲的刀翘了翘,饼干盒打开了。
里头东西不少,看上去乱糟糟的。
有很多照片,还有很多用纸条写着的小诗,以及一块棕色的皮带的手表。
余晏宁没有解释,但沈珂同齐桓都明白,这大概是他同张思佳被尘封起来的过往。
齐桓将饼干盒还给了余晏宁,余晏宁说了一句谢谢。
又在盒子里翻了翻,翻出了一张照片来。
他的手有些轻颤,但还是将那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同沈珂拿过来的那张并排放在了一起。
“就是这个了。”
沈珂同齐桓凑过去一看,皆是心中复杂无比。
照片里的张思佳,就穿着录像里的那条红底子起白色波点的长袖连衣裙,这种波点是经典款,从上个世纪到现在,一直都经久不衰。
余晏宁的小楼是白色的,二楼有一个伸出来的半圆形的阳台,张思佳就坐在栏杆上。
照片的背景颜色很素净,看上去同黑白的差不离,唯独张思佳鲜红如火,搭配着她那十几岁满是胶原蛋白的少女面孔,整个人突出得像是要从照片里冲出来。
她对着镜头在笑。
头发用一条红色的发带扎成了高马尾,有风吹过,垂下来的红色发带被风吹了起来。
照片是静止的,但是任何人一看,都仿佛能够感觉到这个女孩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一般,随时都可能一跃而下。
“她说想要拍一张和小楼的合照,让我退远一些,将整个楼房都拍下来。我往后退到了小院的门口。她开始是站在栏杆后头的,突然之间爬上去还吓了我一跳。”
“但是我时候没有想到她要做什么。虽然只是二楼,但是因为小别墅的缘故,层高很高,她又从更高的栏杆上跳下来的,这的是要出大事的”
“幸亏我喜欢种花草,小院里没有铺地面,她跳下来之后,只是崴了脚。”
“我当时整个人魂都要吓没了,也是这一次我知道思佳生病了。那会儿去看心理医生的人很少,一提起抑郁症像是神经病一样,但是国外很常见。”
沈珂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道,“你给她介绍了心理医生,是谁”
余晏宁一愣,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许清儒,你应该认识的,就是我们南江大学心理系的教授。他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人品很好。思佳在他那里看了一段时间,就调整过来了。”
许清儒沈珂的确是知道,她还听过他的课程。
许清儒自己并没有心理诊所,平时也不看病人,他是搞理论研究的,一心在大学里教书。
“思佳好了之后,我跟壬娜结婚了。她后来也有了男朋友,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再后来见面,是她去南江都市报实习的时候,受了伤。”
“我听许清儒说她的抑郁症加重了,就去看了她。那时候她的情况看起来的确不大好,像是信仰被击碎了一样。我去的时候,她男朋友在,我就把鲜花还有水果放到了护士站,然后走了。”
沈珂仔细的听着,这应该就是柳远明遭遇的那场报复,柳远明脚受伤严重,虽然还能够继续行走,但是做不了什么跑跳的动作,或者是长时间的行走。
就因为这个变故,他再也没有办法做调查记者了。
“再后来见思佳,就是这一回了。她来学校找我,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思佳说她已经都放下了,未婚夫和他的家人都对她很好。还说她的工作也顺利。”
余晏宁将手指放在了那张路灯下的照片上,神情复杂的说道,“这算是告别吧,我也没有想到,会被人拍下来了。”
余晏宁说得十分坦然,看上去不似作伪。
“你对张思佳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一看照片就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余晏宁听着沈珂地提问,微微一怔,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沈珂的言下之意。
有些恼怒,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因为我对她心存愧疚,尤其是在她去世了之后。如果不是我的话,思佳就不会得抑郁症,最后也不会自杀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我时常在想,在哪个时间节点,我做出了细微的改变,会不会思佳就不会死了。思佳在我的人生当中非常的特殊,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她去世的消息传来之后,我感到非常的痛苦。我比她年纪大很多,又是她的老师,当年不应该那么草率的开始的是我害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