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这句话说得很轻,但落在本就寂静无声的院子里,还是被裴长临听了个真切。他怔然片刻,没等回过神,心脏先飞速跳动起来。
“我”裴长临张了张口,“那我”
小夫郎低着头没说话,从裴长临的角度,能看见对方纤长蜷曲的睫羽,不安般的轻轻扇动着,带着一点湿意。
原本躁动的心绪奇迹般的平复下来。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正要搭上对方的肩膀。
“咚咚咚”
院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把院子里两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裴长临“”
贺枕书“”
相顾无言,还是贺枕书先反应过来,低头抹了把眼睛“我去开门。”
裴长临显然不大高兴,但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还伴随着男人粗哑的大嗓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有人在家吗”
再这样下去,恐怕邻里都要被惊动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跟着贺枕书一道走去门边。
院门拉开,门外的人并不陌生,又是那个收药的。
药贩子其实很不想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与那裴家的新夫郎八字不合,否则为什么,每次他觉得无利可图,觉得这小双儿单纯在耍弄他时,现实都会狠狠给他一巴掌。
好在他脸皮够厚,频频登门也不觉得丢人,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时,脸上便挂上了笑。
然后就对上了两张如出一辙、满含怨气的脸。
“哎哟,怎么了这是”药贩子问,“在吵架”
“”贺枕书强忍着把人踢出去的冲动,咬着牙道,“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还是好事”药贩子并未在意贺枕书那冷冰冰的态度,笑着道,“官府的告示瞧见了没,县太爷要高价收购治疗疱疹之症的药材,怕你们不知道,来给你们提个醒。”
“我们已经知道了。”裴长临没与他客气,淡声道,“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说着,伸手就想把门关上。
“别别别”药贩子连忙按住门扉,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他看向贺枕书,声音也弱下来,“咱们那生意,还能再谈谈吗”
“我去问过了,人家不收没处理过的三角藤。”片刻后,药贩子站在院子里,看向重新锯起木头的贺枕书,诚恳道,“其他几味药材我都有办法,就是这三角藤,现在这天儿,让我去哪儿晒去”
“是不是又锯歪了”贺枕书没搭理他,转头问旁边的裴长临。
“还好。”裴长临回答道,“这次划线时我多留了一寸,这点倾斜程度,一会儿稍加打磨就好。”
“我真不是为了赚钱。”药贩子没讨到好,又转头走到一旁的裴兰芝身边,“裴娘子你也知道,我在村里做生意做十几年了,这次难得有机会搭上县城那边的线,我哪能错过”
裴兰芝坐在屋前,周远在身后给她按肩“用点劲儿,没吃饭呢”
周远被骂也不生气,还乐呵呵道“这不是怕捏疼你嘛。”
药贩子道“县太爷那边出什么价,我原价给你们,还免费帮你们运去镇上,这总成了吧”
贺枕书停下动作。
药贩子连忙迎上去“裴家夫郎,我与你说实话吧,官家那边的人我都打点好了,只要这次我能给出货来,以后不愁没生意。”
“那批药材你自己去卖还得费心运过去,卖给我不亏。”
贺枕书用裴长临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又道“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我也盯上这生意”
药贩子一愣,沉默下来。
贺枕书道“你能打点官家我也能,我以前本来就住在县城,那边我比你熟。”
“你你”药贩子哑然,“你一个双儿,做什么药材生意,整天在外头东奔西跑的”
“双儿怎么就不能做生意了双儿就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贺枕书不悦地问。
药贩子彻底没话说了。
的确,没人规定双儿不能做生意,只是双儿大多被人瞧不起,也几乎没人做出过什么成就。
但如果是面前这个人
药贩子忽然又想起大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小双儿时的场景。那会儿他只是觉得这双儿生得好看,说话也文气有礼,是个好欺负的。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
是他小看人了。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他用力抹了把脸,重重叹了口气,“反正我争不过你,如果你也想要那生意,我就不与你争了。”
听了这话,贺枕书终于觉得舒心了点。他把手里的布巾扔在长凳上,道“与你说笑的,和官府做生意我没什么兴趣。”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要是答应帮我找些药材,我倒是能把这批药卖给你。”
裴长临眸光一动。
“能,肯定能”药贩子忙道,“只要能搭上官府,什么药材找不到你要什么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