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枕书前世寻到的那药方中,有好几味药都不算常见,其中又以一味天玄参最难找到。因此,贺枕书原本是想自己先尝试寻药,等寻到了药材,再将方子拿出来。
可既然吴大夫已经知晓这事,裴家人这边必定瞒不过去,只能如实告知。
他与裴兰芝一起出了卧房,将事情告诉了裴木匠和周远。
果不其然,这两人也没什么主意。
院子里一时间没人说话,贺枕书打破沉默“那些药材我应当能想想办法,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裴木匠抬头看向他。
裴长临和裴兰芝都生得很好看,裴木匠的模样自然不会太差。他年纪不大,甚至还不满四十,不过因为常年在外风霜雨淋,模样瞧着比真实年纪苍老一些。
裴木匠似是斟酌片刻,应道“成,小书要是有法子,那就试试吧。”
他重新拿起刮刀,麻利地干起活来“不用勉强,实在不行,等这批料子做完,我去府城跑一趟。”
前世,那药材最终也是裴木匠托人找来的。
他这些年不仅在村中做活,也去过县城和府城,参与过官府的河渠改道及水利桥梁修建。真想求个药材,其实不能说全无门路。
不过匠人素来被人看轻,城里那些大人物又哪会随便帮他这乡下木匠的忙。
贺枕书不知道裴木匠为了寻到那药材到底托了多少人,在这其中又受过多少白眼和闭门羹。他只知道,前世的裴木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二天便启程去了江陵府城,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回来时连头发都白了大半。
药是找到了,但这其中付出的艰辛和代价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贺枕书不希望前世的事再次重演。
而且,前世裴木匠启程去府城,是贺枕书嫁进裴家一个多月之后的事。那会儿裴家手头已经没那么紧,不像现在,为了办婚事把钱花得七七八八,就是想去府城,也没这么多钱。
生计,永远是困扰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最深的问题。
贺枕书没再胡思乱想下去,裴兰芝去工具房里拿了两把轻便的小砍刀,递了一把给贺枕书。
做油纸伞工序复杂,竹材刮青后要锯成一长一短两个圆筒,分别用来做上伞骨和下伞骨。其中上伞骨长一尺五寸,下伞骨长七寸五分,必须分毫不差。
锯出竹筒后,还要用砍刀将其劈成二十八根粗细均等的伞骨,再打磨光滑。
这工序若让裴木匠自己来,不消一个时辰就能全弄好,可他今儿个是想教家里人手艺,便有意放慢了速度。
裴木匠还在教周远刮青,见裴兰芝拿了工具,便指了指旁边锯好的几根竹材,让他们去试试劈伞骨。
老一辈里有个说法,一把油纸伞必须用同一根竹子做出来,否则容易断裂损坏。因此,一根竹子满打满算只能做两把伞。
裴木匠运回来这一车竹材,除去可能出现的损毁,也就够做十几把伞。
贺枕书没敢直接用裴木匠锯好的竹筒,而是从地上捡了块不足五寸长的废料练手。
第一刀劈下去就歪了。
贺枕书“”
前世裴木匠同样运回来一批竹子教全家人做伞,不过那时的贺枕书没这么快得到全家信任,因此没有跟着学,而是留在屋里照看裴长临。
他原本以为不会有多难的。
贺枕书叹了口气,抬眼只见裴兰芝动作麻利,已将竹筒对半劈开,又劈成了等分的四块。她虽然不会做油纸伞,但做过其他竹编物,知道该如何将竹子劈开,削成薄片。
这一点她上手得比贺枕书快。
但贺枕书却微微皱起眉头。
不太对。
“阿姐,你这”贺枕书刚想开口提醒,裴兰芝也像是意识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裴木匠利落地刮着竹青,头也不抬“知道哪儿错了”
裴兰芝紧抿下唇,放下了刚劈好的竹块。
一把伞需要二十八根粗细均等的伞骨,但按照裴兰芝这样的劈法,最终会得到三十二根伞骨。当然,三十二根伞骨的油纸伞不是不行,不过厚度必然受到影响,凿孔时容易断裂。
“只会埋头干活,不动脑子。”裴木匠淡声道。
周远连忙开口“爹,兰芝她头一回做”
“把你的竹青刮好了再帮她说话。”裴木匠打断道,“你再刮成这样一头厚一头薄,这块料子没法用了。”
周远“”
贺枕书默默低头,竭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裴木匠平日里是很好说话的,脾气也不差,唯独做活时要求十分严格,一点错都不能有,比贺枕书见过的所有官学先生都要严厉。
不过裴木匠并没数落他,而是低下头继续干活。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贺枕书连最基础地把竹筒劈开都没能做到。
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干起活来时辰过得很快,这一下午,贺枕书都在和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