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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晨起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但正事要紧。
贺枕书揉了揉肚子,一言不发,默默跟着裴长临往前走。
裴长临也不常来镇上,为数不多那几次,几乎都是为了去医馆。他带着贺枕书穿过集市,轻车熟路来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医馆“回春堂”门外。
回春堂今儿没什么人,一名伙计倚在柜台边算账。听见有人进门,他抬起头“长临,你怎么来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裴家求医数年,这方圆百里上至医馆,下至游方大夫,只要是个会把脉开药的,就不会不认得他。
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名声在外了。
裴长临指了指贺枕书抱在怀中的小背篓“我们来卖药。”
“卖药可”伙计顺势看过去,看清站在他身后的人,却是惊呼,“哟呵,听人说你爹给你相了个顶好看的夫郎,我原本还不信呢,你小子福气不错啊”
裴长临眉宇微蹙,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还护上了。”伙计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揶揄一句,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免得吓到小双儿。”
说着,又朝贺枕书笑了笑“弟妹别在意,我家就住在你们邻村,和长临认识好多年了。他有次在家发病,我背着他走了好几里路呢。”
这伙计贺枕书是认得的,自然也知道这人的秉性。
他没有计较,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你怎么到这儿卖药来了”伙计又转头问裴长临,“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医馆不收散药,你还是”
裴长临轻声打断他“不是寻常散药。”
“是千层叶。”贺枕书从背篓里取出一株草药放到柜台上,“您看看能收吗”
“还真是千层叶。”伙计仔细看了看,道,“难怪你们不卖给收药的,这么一大篓子,卖给普通的药贩子不就亏了吗”
贺枕书瞥了眼身边的人,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把生意谈崩了。
伙计思索一下,又道“你们在这儿等等吧,我去请大夫出来,这事我做不了主。”
他撩开门帘进了内院,很快,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走出来。
“是裴家小子啊。”
老者是这间回春堂的坐诊大夫,姓吴,裴长临现在喝的药就是他开的。
吴大夫如今已年过半百,模样十分和善,说话声音慢慢悠悠“药材在哪儿呢,给我瞧瞧。”
贺枕书连忙把背篓里的药材取出来。
吴大夫仔细检查了每一株草药,连连点头“不错,就是千层叶,这么好的品相可不常见。”
这千层叶要数出苗的十五至二十日成色最佳,前世贺枕书找到这药材,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那时也是这位吴大夫告诉他,这药材叶片长得过大,根茎变老,已经不能再入药了。
所以这次,他才会提前上山。
吴大夫放下药材,笑吟吟看向二人“回春堂原本不收散药,但你这药材品相着实不错,便按照市价,一百二十文一株,如何”
这价格甚至比贺枕书预期的更好一些。
吴大夫是个爽快人,谈妥后便让伙计去后头取银钱。趁这空档,还把裴长临按在椅子上,把了把脉。
“脉象细弱无力,气血两虚,最近可还会心悸气短”吴大夫问。
裴长临“是。”
吴大夫长叹一声,道“我几年前就与你爹说过,你这是先天不足,我开那副药只能用做滋补调理,根治不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效用只会越来越差。”
“还是让你爹再想想办法吧,否则”
裴长临眼眸垂下,那张常年苍白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大堂内陷入一片沉寂,始终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少年忽然开了口“吴大夫,我以前从医书上读到过一个方子,好像便是能缓解先天心气不足的。”
吴大夫有些惊讶“哦什么方子,你可还记得”
贺枕书点点头“我写给您。”
柜台上便放着纸笔,贺枕书伸手取过来,思索片刻,直接沾了墨在纸上落笔。
吴大夫行医多年,虽不像其他人那样看不起双儿女子,但也没觉得这小双儿能提出多么不得了的方子。且不说他就没见过几个会读书认字的双儿,要真是那种功效奇好、市面罕见的药方,哪是一个小双儿能找到的
他本是这么想的,但见少年神情专注,下笔流畅,还是忍不住往柜台走去。
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药方,而是因为少年的字迹。
吴大夫自己也是读书人,一个人在书法上有没有功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少年的字迹行云流水,娟秀却不失锋芒,笔力遒劲,入木三分,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的字,若非自小天天苦练,就是天赋超群。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比他见过的许多读书人厉害得多,怎么会嫁去乡下
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