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却觉得身上有些寒冷,他怀念方才位怀中温软。
“你没见过雪么”
慕容显嘴里说着讥诮的话,可是眼睛只看着面前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往雪里钻,亏你想得出来。”
“你知道不知道,比起看雪,你倒是最有意思的那个了。”
虞姜根本不以为意,“建邺下雪的时候不太多,会稽也一样。一时高兴,”
她马上又道,“要是下次下雪我还这样。”
家仆和婢女们离的远,并没有发现他们这里的变故。两人东拉西扯,像是要将方才那事全数遮掩过去。
“你喜欢那就最好。”
慕容显对出这么一副完全符他平日里做派的话。
他看了一眼虞姜,她嘴里和他说话,手里也没忙着,弯腰从地上团了几块雪,对准他就是砸过来,慕容显没有躲,那几团雪落到他的身上,纷纷散开。
这几下算是抵消了刚才那场惊吓。
两人都装糊涂,心下知道的透亮。他也不躲开,仍由她几团雪砸了过来,给她自己出气。
“我听说,建邺士族喜欢收集雪水用来煮茶”
虞姜丢了他几次,浑身的劲头都发泄的差不多了,听到他问,嗯了声。
“既然如此,哪天你帮我煮茶。”
虞姜拍了拍狐裘上沾着的雪花,“雪水埋在树下面,要埋一年的。”
慕容显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过来,“埋上一年,难道不会生虫么这和现成的把雪煮化了,有什么区别”
他又问,“难道放在树下埋上一年,用来煮茶,还能喝了之后立刻羽化登仙”
南朝士族的那些毛病,他有所耳闻,喜欢一些虚空不实的东西,最想的事便是做神仙。
这话说的还不留情,虞姜噗嗤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当初教习的女师是这么和我说的。”
“但我从来没照着她的话做过。”
虞姜看了看天色,“赶早不如赶巧,现如今天色还早,不如这样,我现在立即回家给郎君泡茶怎么样”
她像是完全忘记了方才发生的那些事,连带着那些怒气也跟着全部不见了。慕容显心口酸胀,他道了一声好,虞姜就道了一声走。蹦蹦跳跳走在他前面。
她蹦蹦跳跳步履欢快。她身上的狐裘是雪白的,天地之间,唯独她的面容格外的清晰,是唯一一道亮色。
慕容显习惯了冬日,但是并不喜欢冬日。冬日里冰封千里,死气沉沉一片。每个人都是在熬冬,脸上也全都是苦熬里的苦难。
她倒是满心雀跃,鲜活的绽放。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甘甜的。
她钻进车里,慕容显打马在前头。一路往回走。伺候的家仆婢女有些奇怪虞姜这么快回去,但也很高兴,毕竟冰天雪地的,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受冻,早些回去都是好事。
不过走到了回路上,却遇见个麻烦,都要到家门口了,却见着一辆车停在路边,原本也不在意的,谁知道车上下来个人,正是那日求见宗仰的虞羡之。
虞羡之到洛阳,人生地不熟。北朝魏国也是九品中正制,但山阴虞氏的名头完全比不上琅琊王氏以及颍川荀氏这样的响亮,又没有其他的名声在外。在洛阳他落得了个无人问津的局面。
再这么下去,他就真到死路上了,做一个庶人。所谓脸面也不顾了,哪怕宗仰不想见他,他也要舔着脸皮上门,摆出外甥的姿态。
他见着有车回来,马车装潢柔和,看着应该是女子所用。他只当是宗氏的车。
虞羡之低头,提高声量,“儿见过母亲。”
言罢,唯恐自己看起来诚意不足,跪下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马车磕头。
地面扫过了,但是今天下的雪实在是太大,哪怕地面扫过,很快又有了一层积雪。人趴在上面,雪贴在手脚衣物上冻得很。
洛阳的冬日比建邺要厉害几分,才这么一会的功夫,手脚冻僵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他打听好了,今日是休沐日,宗仰应该是在府邸中。他来了有段时候,看门的阍人看他都带着点儿狗眼看人的意思,连通报都懒得。但是内里的缘由他自己心知肚明,也不敢真的说什么了。只能从别处下手。
马车停了下来,他听到轻微的声响,顿时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倒是前头有男声传过来,“进去吧,停在那儿不冷么”
轻柔女声嗯了一下,那声音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宗氏那个年纪的。
虞羡之抬头,就见到虞姜正在看他,见到他满脸错愕,虞姜甜甜的笑,“起来吧,洛阳的天是能把人耳朵给冻掉的。另外不要随便认母,否则你的生母知道了怕是能气的当场从棺材板里坐起来。”
虞羡之的脸色难看,但偏偏又无言可对。
他趴在那儿,背都拱的老高脑袋又提着,整个人格外的滑稽可笑。
虞姜也不怕有人说她让兄长对着她跪拜,这周围没人,要是有人传出去那就是虞羡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