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初顺水推舟的私欲,骆泽与钱郁也成了亲如兄弟的好友。
而若有人试图探问当年骆公入钱家族谱的内情之时,他们往往只能长长叹息一声:“皆是机缘啊……”
除此外,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了。
钱家人私心里感激骆家,却也难免羞愧,唯有尽心尽力报答骆家,报效朝廷与君主。
钱主事见罢邵刺史后,很快回到前衙着手拟写请示文书。
新君登基第三年,各地官政从调整到落定,众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前七堂中忙得脚不沾地的混乱景象也基本上没有了。
但江都学政人员却越来越忙。
无二院要建数座分院,各类庞杂的琐事将郑潮等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忙得想要上吊的,一类是忙得没时间上吊的。
这份忙碌倒不曾波及到学子们,课业是正常进行的。
此一日,午时将至,放课的铜钟被敲响,无二院各学馆内的学子们如同鸟儿出巢,说笑着结伴而出。
医学馆的一间学堂里,一位负责授课的先生也走了出来,众医学生们见之皆行礼避开,不敢靠近说话。
这位总是一脸麻木冷淡的先生姓樊,极擅毒理,从不与人往来。
樊偶被丢到此处,是天子陛下的意思。
对于虽最终没有派上准备好的用场,但也已经被反复利用过的樊偶的处置,李岁宁的想法很随意,属于杀也行,不杀也行。
樊偶精通毒术,而医毒相连,正如能杀人的蛇毒也能救人,像樊偶这种顶尖的毒术大师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相当罕见的人才。
那就先丢去医学馆试试,万一能用呢。
而樊偶本人的态度也很随意。
前些年里,他不止一次试图逃走却求死,但都被李岁宁按得死死地,有事没事就拖他出来压榨利用一下,次数多了,直叫樊偶就连恨意也是麻木的。
但樊偶始终记挂着旧主李隐。
直到李隐的罪行被公之于众,樊偶起初心无波澜,越听却越觉得不对,杀淮南王暗助徐正业这类事他是知情的,可是……通敌吐蕃?
这么疯的吗?
樊偶自认没什么是非观,虽不至于因此痛恨旧主,可也莫名地有些对旧主祛魅了。
李隐于去年秋后被处斩,樊偶一度茫然,处于一种活也行,不活也行的心态之间。
至于逃?这天下都是那个人的,逃来逃去有意思吗。
麻木人生麻木过,先这样木着吧。
不同于一身死味的樊偶,眼下正值春季万物勃发时,农学馆的学生们是各馆中最忙碌的一批人。
已经长成真正少年模样的元灏,正带着一群学生们在城外农田间查看宿麦的生长情况。
去岁年末,元灏与诸学子言:【翻看史书灾殃之年,一半战火,一半饥寒,大盛得逢明君,而今战火已休,饥寒却仍未能断绝,此乃吾辈从农者之长久战。】
如此一番话,让许多因旁的学馆已经招满、遂才退而求其次暂入农学馆,以便翻阅院中藏书的学子们,竟也烧起了一股热血,对听来半点也不高雅上流的农学二字有了新的认知。
元灏一行人从田垄间行出时,一名小吏跑了过来,向元灏道:“市舶司韩铮大人使人前来相请,道是年前出海的商队回来了,带回了新的种子,请元小先生等人前去分辨!”
元灏闻言眼睛一亮,足下快步奔走。
春阳高悬,麦田随风而动,如同层层起伏的海浪。
“瞅瞅这田可真壮啊,也不知是浇了多少大粪?”
一行南下的车马来到江都城外,车内一位老夫人隔着车窗看着那一块块被切割得十分整齐的麦田,不禁啧叹出声。
同车的青年女子满脸无奈:“祖母……您快别提这两个字了。”
这一路往南来,祖母见着什么长得好,势必都有一句“跟浇了大粪似得”,她都怕待会儿见着江都人,祖母也要来上这么一句,那她当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夜遁地拱回营州去了。
“那咋了!”石老夫人满脸是笑:“好还不叫人夸了?”
正拿点心喂着两岁孙女的月氏只是抿嘴笑一笑。
石雯掀开车帘往外瞧:“也该到了吧!”
石雯很心急——她倒要亲眼看看康芷信中所说“数一数二的未婚夫婿”长什么模样,究竟是不是康芷在自吹自擂。
此刻,江都参军府中的康芷坐在堂中,正焦灼地皱眉托腮苦思冥想。
自打从康芷和石雯成了亲,紧随着新君登基,康芷在江都安定下来后,月氏便隔空操持起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不时便让人送来许多画像给康芷相看。
康芷不胜其烦,怎么看那些画像上的男子怎么不顺眼——见识过了护圣亲王与魏相之流,如今只觉这些寻常男子叫人无从下口,有种一旦叫他们沾上她就要吃大亏的感觉。
康芷向来什么都要争最好的,又因被石雯在信中激了几句,便在回信中谎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