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来崔家的地位还有不稳当的道理吗?
安置好了这些个官员后,崔琅负手离去,嘴里哼着小曲儿。
一壶跟在后头,好奇地问:“郎君想什么美事呢?”
“该喊家主,家主!”崔琅纠正一壶,却不答一壶的问题,依旧哼曲儿,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
他在想,若他将一应差事办得妥帖,师父开心了,来日说不定就愿意帮他指婚呢……
崔琅想着,看向范阳方向,那边基本上没什么战事了,听说绵绵已经在来太原的路上了。
在那之前,他要多做些事,回头才好同绵绵吹嘘!
崔琅想着,便加快脚步,又去找事做。
此时已是午后申时。
李岁宁于晋祠内接过储君玉印,昭示着就此成为皇太女。但储君事务的交接流程仍是繁琐的,她一连几日都困在议事堂内。
此时,又忙碌了大半日的官吏们相继离开后,李岁宁也从议事堂中走了出来,站在石阶上伸了个懒腰舒展僵硬的双臂。
李岁宁看到有官员在离开时向院中某处恭敬地行礼,便步下石阶看去。
一道颀长挺拔的鸦青色人影在暮春午后中静立,似察觉到什么,他侧身望来。
“何时来的?怎不叫人通传一声。”李岁宁走过去,看向他方才望着的方向,这才看到阿点骑坐在墙头上。
“殿下!”阿点嘴里咬着一根糖人儿,邀请催促李岁宁:“快上来晒太阳!歇一歇眼睛!太阳要走了,马上就要晒不到了!”
听李岁宁应一声“好啊”,崔璟刚想着让人给她取梯子来,边见她仰头抓住阿点俯身递下来的手,身形一提,便轻松地跃了上去,并与他道:“崔令安,你也上来!”
走得迟些的官员瞧见皇太女爬上墙头这一幕,不由惊呼了一阵,有人想劝阻,有人提醒“殿下要当心才是”,也有人摇头离开,低语道:“殿下这般年岁,难免还是少年心性,也别拘得太狠了……”
“说得好像你我拘得住似得……”
那人一噎:“你我不成,太傅还是有指望的……我观皇太女殿下还是很敬畏太傅的。”
“也就只有太傅了……”
众人的说话声远去,四下变得安静。
李岁宁面朝院外坐在墙上,双手撑在身侧,双腿放松垂落,吹着晚风望着落日,在这难得的闲暇中放空了一会儿。
阿点与崔璟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远方。
墙下有两棵梨树,枝叶比墙高出些许,太原的梨花开得比南方要晚上半月,此时已入春尾,方才显出荼蘼,风轻轻一吹,细小的花瓣便散落漂浮。
阿点不时伸手去接花瓣,然后在手心里用力一吹,“呼”地一声将它们送得更远。
不多时,一声猫叫入耳,阿点瞧见另一面墙头上有一只黑白猫,一时猫瘾大犯,眼睛都直了,沿着围墙去抓猫了。
李岁宁喊他,让他当心些。
“知道了!”阿点虽答话,却将声音压得比蚊子还小,只他自个儿能够听到,生怕惊动了那猫。
阿点起身时,碰到梨树枝,落下一大片雪白花瓣,覆在墙头上和李岁宁的衣袖上,积雪一般。
阿点追着那只猫儿,一路翻上了后面的屋顶,不小心踩落一片瓦,就听后院中传来无绝的吼声:“……阿点,又是你!”
李岁宁露出舒心笑意,垂下的腿轻轻晃着:“好似又回到玄策府了。”
崔璟:“还缺一壶酒,一碟栗子。”
李岁宁转头看他:“你怎知道的?”
她昔日常常在玄策府的屋顶上喝酒吃栗子。
崔璟依旧看着落日方向:“阿点将军说起过。”
李岁宁闻言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怔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先问他:“崔令安,当初在大云寺,你为何会为我入塔破阵,欺瞒圣上?”
崔璟如实道:“因为察觉到你不愿与圣人相认。”
李岁宁:“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站在我这边——”
崔璟不知她是何意,便等着她往下说。
“你从起初便待‘我’格外不同,还坚称从前并不曾见过我?”李岁宁:“我们分明见过的。”
崔璟一愣,转过头来看她。
只见她神情有两分拆穿他谎话的得色:“很久前,在一场雪中见过,对吧?”
崔璟便知她不是在诓他,一时更意外了:“殿下怎知……”
李岁宁往后方屋顶看了一眼:“前几日阿点与我说,你在玄策府的屋顶上亲口对他说过,你曾见过我一面。”
崔璟想了想,好像是说过,不禁默然。
那时他还不知她已经回来了,也断没想到一句随口之言会成为来日被揭穿谎言的证据。
“可是……”他道:“我似乎不曾与点将军说过在何处见过——”
而她却笃定在“一场雪中”。
“我刚想起来的。”李岁宁看向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