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晓你脱身离京后,我便在想,你于天女塔内设下的那一方邪阵,当真是逆天而为吗天道悠悠,当真也会有如此失察之时吗”天镜在问无绝,也像是在问自己。
“天道不见得这么闲若事事都要插手,祂忙得过来么。”无绝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浑不在意地道“且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其一即为天道之外的生机,吾等世人各凭本领改命,自担大道因果,天道祂管得着么。”
面对这毫无敬畏之言,天镜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你可知,我此前闭关数年,究竟是为何事”
无绝没什么耐心跟他对答,将酒饮下,哼一声“爱说不说。”
天镜并不见怪,毕竟无绝肯坐下与他说话,已是前所未有了。
他便自行道“是奉圣人之命,为大盛卜测国运。”
无绝“嚯”了一声“难怪要闭关三年之久这三年间,你卜出什么来了”
天镜先是道“实则卜测此事,前后只耗时两月。”
“那你闭了三年”
天镜如实道“余下两年并十月,皆在养病恢复。”
无绝了然,卜测两月,养病两年余,这是开了把大的啊。
话至此处,天镜苍老的眉眼间现出一丝肃重之感,他将所卜结果向无绝道出“所得为大凶之兆,卦象所显,大盛国运衰败,天下将现数百年来罕见之乱象。此劫一旦开启,群乱祸世,江河裂变,苍生涂炭,民怨沸腾,形如炼狱,而百年难休。”
无绝捏着酒杯的手指微顿,抬眼看向天镜。
天镜缓声道“若只是寻常的朝局更迭,既前朝可亡,只要天下可安,大盛亦无不可亡,然而此劫是为天下苍生之百年浩劫,百年将无真正的紫薇天子现世,天下无主,山河破碎,非寻常改朝换代可比”
片刻,无绝才问“那当今陛下是何看法可愿信之”
天镜缓缓摇头“我并不曾告知圣人,此等天机,未敢泄露。”
“合着你拿钱不办事啊。”无绝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了。
天镜叹道“有些可言,有些不敢言。”
无绝“嘁”了一声“横竖大盛都要完了,还有什么不敢言的你若果真不敢泄露所谓天机,此刻又将这些告诉我做什么”
“因为你我是同道中人。”天镜眼神莫测地看着他“更关键的是,你或是局中之人。”
不待无绝追问,天镜便往下说道“我之所以未曾将此事透露给圣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于此一场浩劫之中,另窥得一线名为变数之转机。”
“变数”无绝微眯着眼睛,看着天镜。
天镜颔首“此变数本不在天地因果之列,是为异现,因此无法深究窥探”
话至此处,四目相对,无绝周身无声涌现戒备之气。
天镜似未察觉,接着道“虽只为一线转机,但于天下苍生而言,终归是一线吉兆,但对执政天子而言”
他未明言,只道“当今圣人执念过重,不是甘心顺应因果气数之人。”
于天下苍生而言的救星,在帝王眼中,则会是威胁皇权的祸星。
故而,他没办法将所卜结果向帝王言明。
帝王也已察觉到了他的隐瞒,故而在他之外,又于洛阳设立奉仙殿与观星台,用以卜测国运前不久,洛阳果然传回了“祸星现世”的说法。
无绝抬了抬眉毛,问道“那在国师看来,这变数何在”
天镜笑了笑“你我之间,如今还须这无谓试探吗”
他道“早在芙蓉园中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便已有所预感了。”
那个少女身上的“不可窥探”之感,恰与那“变数”如出一辙。
再之后,他跟着女帝一步步确定了那少女的真实“来历”,他便更确定了几分“独立于天地因果之外”,此一点与那“变数”所显,也十分吻合。
于是他暗示帝王试着去“放”,便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何为变数可改变一事过程,至多只是扰乱。可改一事既定之结果,才能被称之为变数。
而有希望可改天下大势之变数,一旦入世,必现非常之象
这非常之象无从遮掩。
“何人一朝杀徐正业,改江南万民命数,你我皆知。”天镜看着无绝“又是何人改写了河洛群星消亡之局,你或比我更加清楚。”
那晚在大云寺中,观星台上,无绝所观星象,便是河洛群星之象。
也是那一晚,无绝真正确定了自己那仅存的一线生机系于何处。
面对已下定论的天镜,无绝未动声色,只问“既如此,国师意欲何为呢”
“我欲不为,亦无意代女帝而为。”
天镜答罢,看着无绝“所以你我非敌,你不必为护旧主,而待我心存戒备杀心。”
无绝这才目现狐疑之色“你追溯天机真相至此,只欲不为”
天镜眼中现出一丝幽远笑意“我等修道之人,穷尽一生只为参悟天机,然而天道恒常,变数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