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崔璟此问,魏叔易怔了一下“你竟不知”
彼时他与常岁宁刚出合州不远,便遇到了崔璟与常阔,之后便一路同行,这一路上崔璟必早就看出了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与常阔之间的关系,如此,竟都不曾私下问过常阔半句,亦或是稍加打探过什么
崔璟“不知。”
“崔令安”魏叔易不禁问“你是不是生来便不会好奇的”
崔璟“我为何要探听与我无关的旁人私事。”
魏叔易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一下“如此看来常娘子现下于崔大都督而言,的确不是无关的旁人了。”
崔璟未理会他的调侃“你还未回答我,她那时为何会出现在合州,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魏叔易刚开了两个字的头,又忽然犹豫了“你方才说的很对,此乃她的私事,故我若贸然告知于你,她回头怪我多嘴可如何是好”
魏叔易一副“我应该替她保密”的神态。
崔璟“我若想探听,另想办法打听也是一样的。”
“这倒也是你大可去问常家郎君他们,他们必也不会瞒你。”魏叔易想了想,权衡罢提议道“只是如此一来,未免耽搁时间,不如这样,若回头常娘子问起,你便道是你自己从别处查到的,莫要将我供出来,只当今晚你我未曾见过,如何”
“嗯。”崔璟倒也干脆地点了头。
二人一拍即合,魏叔易这才安心开口。
“实则,那时常娘子是被人拐至了合州。”
崔璟闻言颇感意外。
原来她那时竟遭遇了此等事。
“彼时我奉陛下密旨前往合州暗查合州前刺史赵赋的罪证,以便借赵赋来除去裴家”魏叔易简单说明经过“那时喻公的人手已追查到常娘子被拐至合州一带,于是也暗中托我一并留意常娘子的下落。”
“是你救下了她”崔璟下意识地问。
魏叔易笑了笑,摇头“她岂是坐等我去相救之人,她乃自行脱困且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得以格外顺利地完成了合州的差事。”
他将常岁宁是如何重伤且贩卖了周家村那对拐子夫妇,如何将罪证供词留在了他的车内等等,皆说了一遍。
昏暗中,崔璟眼底情绪不明。
他暂且压下其它想法,当下只问道“她为何会被拐至合州,是否与姚廷尉那位被休弃的前妻裴氏有关”
当日在大云寺,姚廷尉之女曾当众言明她母亲裴氏已非第一次对常岁宁下杀手算一算时间,便不难得出这个猜测。
“崔大都督猜得没错。”魏叔易点头“常娘子正是因受那裴氏暗害后,才阴差阳错地落入了拐子手中。”
“魏侍郎彼时初见她”崔璟在说话的过程中少见地迟疑了一瞬,他似无声鼓起了某种勇气,才得以开口问出了接下来那短短一句话
“她是否曾有异于常人之言行举止”
雨声中,青年近乎郑重地问。
魏叔易一时未答,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崔璟片刻。
片刻后,他眼中浮现了一丝难解的笑意“今日,圣人也曾问了我这个问题看来,我今晚来寻崔大都督,当真是找对人了。”
崔璟果然知道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崔璟闻言一时未语,只无声收拢十指,等着他的回答。
“常娘子的异样之处她一个女郎能在那种情形下自行脱困,这些已经足够了异样了不是吗。”魏叔易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因此心生好奇,曾诸般试探过常娘子,但常娘子谨慎防备,我屡屡无所获。不过她之后大约是懒得再应付我,便给了我一个解释,叫我无法再试探下去”
崔璟看着魏叔易。
直觉告诉他,这个“解释”里,或许有他需要的答桉。
魏叔易“常娘子告诉我,她在被拐时,因过量迷药致使昏迷许久,由此伤及了脑子,时而神思混乱,从前之事许多都不记得了”
崔璟怔了怔,声音是少见的轻缓“不记得了”
魏叔易颔首。
此一刻,崔璟只觉风雨声骤然消止。
他面上看不出起伏,但胸腔内的心脏跳动之音却如雷如鼓,仿佛盖过了天地之间的一切声音。
猜测的过程是漫长的。
自猜测的种子萌芽始,他即在一点点感受着它的生长,它从细嫩的青芽迎着日光雨露摇摇晃晃地长成了一株笔直的树苗,而现下这株树苗却陡然间快速拔高伸展,其枝叶繁茂直至遮天蔽日,顷刻间已成参天大树,不会再有被任何人和事撼动的可能。
崔璟动作略显滞慢地转身,面向廊外。
风夹着雨丝吹在他漆黑深邃的眉眼间,天地间凉意袭身,此刻于他却如赐予。
他生来即在高处,拥有了旁人遥不可及的一切,他虽未曾自恃高人一等,但崔氏嫡长孙的身份使然,让他很难生出仰望之感,纵是面对当今圣人的诸般赞许恩赏,他也未曾有过半分被赐予的心情。
可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