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快就被门夹断了脖子。可怜他的四肢身体还一只在门内挣扎刨地,试图让叔伯们松一松手,让他把脑袋抽回来。
麻衣樵夫笑了一笑。他解开了自己头上的布巾,他一头黑如鸦羽的长发瞬间如缎子般流泻了下来,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叫人窒息。
商人们不比健奴,没有那么难收拾。麻衣樵夫反动着这一堆肥头大耳的尸体,不多时搜出一个赤金小筒。小筒表面抹了黑泥,一眼看上去不像值钱物什。小筒两头还被人用蜡细细封起,看得出里头装的是紧要东西。
坐在尸堆之上,樵夫饶有兴致地捏碎封蜡,抽出了小筒里的东西。
「晋王欲谴秋夏子往燕说和」
赤金小筒掉在地上,滚到了一边。樵夫拿着手里那一截绢帛,脸色铁青。
冤孽妮子、夏秋离开他后做了许多事。
她真成了女冠子,还成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备受人推崇的救世圣人。
是她促成秦王、晋王与楚王立下休战条约,是她让楚越边境之地的百姓免受战乱。是她收留庇护孤儿老人,又带着孤儿们开垦荒土,自给自足。
她明明那样年轻,然而便是白发老人也认她做母,以母亲之礼尊之。
晋王与女冠子秋夏子往来甚笃,这是他知道的秋夏子的道观就在晋地之内,秋夏子也因为替晋王与齐王说和,被晋王允许领着老人小孩开垦晋地。
燕王穷兵黩武,每一个新王即位都要往国内搜刮一圈。如今燕土与焦土无异,而新燕王又将将上位。这位新王无法搜刮国内,便会把主意打到周围去。
中山既已被灭,那与燕相邻的齐晋必遭横祸晋王想要遣秋夏子去燕,这说得通。
问题是
拽起一具商人尸体,樵夫扯下商人身上的华袍。当他披袍而立,锦公子也再次现世。
没有理会商人们留下的货物,也没去清理商人们的尸首。拿上干粮与水囊,锦公子翻身上马,朝着晋国策马狂奔
他要阻止夏秋他一定不能让夏秋去燕地
“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扎着冲天小辫的孩子们围在夏秋身边,她们有些抱着夏秋的腿,有些拽着夏秋的袍角,看得出她们都不想让夏秋走,她们都对夏秋要离开道观这件事感到很不安。
“师父办完事就回来。”
使节出使,往短里说也是少则一年,三年五载也是常事。有些使节就是十年八年不归故国也是正常。
夏秋是代晋王去说和,她不必像寻常使节那般滞留那样久,可一年半载的时间还是需要的。
捏捏孩子们的脸,擦掉孩子们眼角的泪,夏秋到底还是登上了车驾,在摇摇晃晃中远离了道观。
晋燕相邻,一月夏秋就到了距离燕地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元君,今日外头已经开始下霜了。不若我们在城里待到春日,再往那燕地去”
随行之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秋的脸色。
夏秋明白他在担心些什么。
燕地在北边,比晋齐两地更冷。冬天的燕地,就是冰雪掌管的死国。非燕人,在冬日进入燕地,有很大的概率被东西。也因此民间有传说,说是冬日不是燕人的人去燕国,会遭到诅咒。
“不可。”
“和谈一定要在开春前谈妥。”
否则冬日一过,燕人就会南下烧杀掳掠。那时即便晋王有心止战,晋人也绝无可能忍气吞声。
见夏秋神情坚决,随人无奈,只得嘴上应了,心里暗暗叫苦。
“那元君,我们得稍稍加速了。路上颠簸,多有得罪。”
随人双手抱拳,夏秋抬手示意无事“我无碍。只是要劳各位更辛苦些了。”
众随人皆是一笑,随后一行人很快收拾东西,再次上路。
这一路果然颠簸,越是往北,被冻上的路越多。车马行在路上,随时都会打滑。折了腿的驴马站不起身,随人便会掏刀一刀了结了它们这些牲口最后的用处便是作为口粮。
又是一夜,一行人又是炖了一匹折了腿的马。夏秋没有胃口,只是喝了几口汤就钻进车中,想要多闭一会儿眼睛。
再有半天的路,她们一行就该到燕国的国都了。燕王应当早就收到了晋王的国书与下头城镇的报告,知道她与随人要入城。入城也不知会不会顺利
燕王会听她说么燕王会信她的话么不,在那之前,燕王会见她么要是燕王不肯见她,她该如何做去找燕王后可传闻燕王后不得宠爱,倒是燕王的几个夫人比燕王后更有势力些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夏秋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黑暗里却忽然嗅到一股香气。
燕地的冬日不见花草,燕地更不产香料。还有这香气,为何这般熟悉
一只手从黑暗里伸了出来,捂住了夏秋因惊疑不定而微微张开的嘴。
“跟我走。”
当那声音在夏秋耳边响起,她一秒就认出了来人,她的泪水旋即流出眼眶,扑簌簌地沾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