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周维骥是骑共享单车来的。这会儿雨大成这样,再骑单车就属于脑子有泡了。虽说地铁站距离餐厅有段距离,可周维骥不赶时间,也不缺体力,这样走一走,他反倒有种散步般的舒畅。
雨夜寂静,路上只有雨声以及车辆轧过湿漉漉的马路溅起水花的声音。周维骥正享受着城市褪去喧闹的这一刻,不料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匆在他视野里闪过。
不会吧
周维骥头一次怀疑起自己视力20的双眼。
她不是有伞吗还是他亲自帮她找到的。那她现在为什么会拿手顶在头上,冒着雨往前跑
“喂”
周维骥回过神的时候,他的伞已经遮到了女孩儿的头顶。
追了一路的他只长出两口气呼吸就已平稳下来。
“你伞呢”
女孩儿先是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抖。等看清身后撑伞的人是周维骥,恐惧才从她那张青白失血的脸上褪去。
拍着心口,女孩儿道“刚才在路上我见一个爷爷没带伞缩在人行道的树下面,就把伞给他了。”
周维骥一手按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叹气“那你专门跑回店里找伞的意义在哪里”
女孩儿的塑料伞只是各个便利店里都有卖的便宜货。她专程跑回餐厅拿回这把伞,只能说明要么她特别喜欢这把伞,要么这把伞对她有特别的意义。可她居然把伞送人了还是一个乞讨者或者是拾荒者
这些人可没穷到连一把便宜的塑料伞都买不起啊。
“呃”
女孩儿认真地思考了一阵,这才说“意义在于这把伞让我做了好事,我为此感到开心”
“”
周维骥更无语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太圣母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这话周维骥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以为女孩儿会因为他的话而尴尬,甚至感到被羞辱。他以为女孩儿会拂袖而去,至少也是沉下脸来对他说一句“关你什么事。”
谁想女孩儿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有啊。”
夜色里的女孩儿并没有多美丽。身上到处都有湿痕、头发也被雨水黏在腮边的她还有些像只小落汤鸡。
但女孩儿看进周维骥灵魂里的那双眼睛不论多少年,只要周维骥闭上眼,回想起那一刻,那双眼睛就会鲜明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过我不讨厌做圣母。一来我不是在慷他人之慨,二来这也不会为我带来多大的损害。如果我的一点小小举手之劳能变成对别人来说的念念不忘,那我不就赚了吗”
“再说,你不也帮了我”
“男圣母、圣父”
终于想到合适的词,女孩儿笑了起来“对了男菩萨”
男菩萨这是什么形容
周维骥又想叹气了。
“你要去哪儿路不远的话我送你。”
为什么呢说人“圣母”的明明是他自个儿,这会儿他又主动提出要送她。
是因为这女孩儿说了些奇奇怪怪的俏皮话还是说因为她坦然得一匹,有种有话直说的率直
总不能是因为她善良吧
世上善良的人那么多。许多人不站出来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怕自己被坏人盯上了罢了,这并不是说这些没有挺身而出的人就不够善良。
相反的,电视剧里那些“善良”的女主角为什么会让人觉得伪善呢她们明明做了“善事”,总是试图“帮助”他人。
哦他明白了。
原来打动他的,不是什么善良。
而是勇气。
在这个人人都对“善良”二字避之不及,唯恐被人当作冤大头、软柿子、大冤种的时代里,在这个行善的人需要用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去剖腹取粉证明自己不是虚伪、不是博眼球、不是赚流量,只是单纯地想要行善而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大环境里,行善太需要勇气了。
他面前这个比他矮了近三十厘米的女孩儿,她却有这种他都没有的勇气。这让他有些情何以堪,又让他感觉自己不能输给看起来比他弱小太多倍的她。
“男菩萨要送佛送到西吗”
女孩儿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周维骥横她一眼“不许再叫我男菩萨。周维骥,我叫周维骥。”
女孩儿一点儿也不怕周维骥那张黑黑的锅底脸。她用最平淡的声音、最平凡的表情自报家门。
“哦,我是夏秋。夏天的夏,秋天的秋。”
夏天的夏,秋天的秋这自我介绍是否太随意了点
不过很有她的风格。
周维骥的嘴角在他不经意间,往上弯了弯。
地铁站离餐厅不算近,但那天,周维骥却觉得自己和夏秋只并肩了很短很短的路。
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所谓的话题,这种不知所谓的聊天周维骥却难得没有嫌烦。
“她要坐二号线,我要坐十号线。”
“二号线和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