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的想法很好,觉得她是尊贵的帝师,又帮了七皇子不少忙,眼看着师生情深,定然心善仁慈,这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拜托她帮忙转告。
然而嬷嬷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昭月并非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善良。
或者说,她本人同“善良”这个词几乎没有沾边之处。
在吴嬷嬷亲口说出仇不语非仇帝血脉的时候,仇不语在原昭月眼中可以利用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一降再降。从有利可图变成烫手山芋。
至于嬷嬷拜托她转告仇不语,让他尽快回到北冥国去怎么可能
无论如何,原昭月也绝对不可能把仇不语放回北冥国。
放仇不语这个皇长子回去不仅是放虎归山,以后仇不语继承皇位绝对是南烬国一大劲敌。仇泓之登基后想要统一天下,仇不语就是最大的那个拦路虎。她必须为自己的历劫任务考虑。
好在她和嬷嬷的对话,只有她们二人知晓,连司衍也未听到。
原昭月打定主意,就当这个秘密从未存在过。
回帝师宫后,她褪下鹤氅,准备小憩。
下凡后原昭月身体本就虚弱,被结界影响,又不眠不休在大藏书阁里翻阅了整整两日典籍,此刻面色苍白,唯有唇上残余着半点殷红。
躺下前,司衍在门外低声道“大人,七殿下求见。”
“不见。”原昭月烦躁地答道,扯过薄被窝进塌内。
昨日果然不出所料,司衍听从她吩咐将绣花布带回来给仇不语看后,他还是去了。一声不吭,从床上直挺挺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蚕狱方向跑去。
被封了内力,伤得又重,还能坚持站起来,其韧性和心狠可见一斑。
要是放在以前,原昭月肯定得好好安抚一番。
但现在她已经决定放弃仇不语这颗棋子,自然不可能再多费功夫。
“你且告诉他,他求我之事,我既然没能做到,先前的交换便不作数了。往后尘归尘,土归土,不必再来寻我。”
司衍得令离去。
刚出门,就见到了那位门神般杵在帝师宫门口的少年皇子。
看见来的是帝师身旁的近侍书童,仇不语如同死水般沉寂下去的黝黑眼眸终于晃开些许,有了波澜。
他从高烧中醒来后,不顾劝阻,在帝师宫里等了整整半夜,却只等来一封血书。一目十行看完后,提起木剑疯也似地离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仿佛就故意要激他那样,禁卫军是在蚕狱门口行刑的。
仇不语到的时候,只来得及见阿母最后一面。后者被缚在原地,睁大眼睛,朝他无声地笑了笑。
然后这个笑容就永远凝固住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头颅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阿母在临死前,仍旧如同布条血书上写的那样,恳请他不要阻拦。
他浑浑噩噩地跟着内侍的队伍,一直尾随到宫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里到处都是孤坟,到处丢弃着白森森的尸骨。仇不语用木剑杀了几只食腐的乌鸦,用破布衣裳做了个兜,将阿母和问雪一块一块捡起来,走到城外,亲手刨了一个小小的坟。
他在坟前站了一天一夜。
等到再度天光大作后,方才如梦初醒,慢慢走回帝师宫。
仇不语从来不是个逃避的性格,既然敢说“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那同时就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又或许并不仅仅是那个承诺那么简单。因为他失去了一切。
所以他想最后再抓住一点点东西,哪怕这个东西曾经被他亲口拒绝,哪怕他一直都知道并不属于他。
可书童接下来带来的话,却叫仇不语如坠冰窖。
“大人说,往后殿下不必再来了。”
沉重的殿门在他面前关上。
少年瞳孔一滞,薄薄的唇角逐渐抿起,收拢在袖口内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原昭月醒来时,仇泓之已经在南偏殿等了一会。
她匆匆穿上外袍赶到,“殿下在这里等了多久怎么不派下人同我通传一声。”
“也没有很久。”
坐在轮椅上的皇子不在意地笑笑,清水般温润的眼眸里盛满关切“老师既然教我医术,我便能看出老师身体欠恙,气色不佳,更希望老师多能休息一会。再者,古有程门立雪,坐在殿内等,可以温习功课,不碍事。”
“这几日正好父皇赏赐了些御用的灵果,我已差人去拿,老师务必收下。”
她这位学生向来这样,关心至极,体贴入微。
即便清楚他的本性,也很难不受用。
原昭月露出一抹淡笑,“那就多谢四殿下了。”
白衣帝师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典籍,刚要坐下,就听仇泓之状似不经意道“老师,我方才来的时候,看七皇弟站在门口求见。”
原昭月拿书的手顿了顿,“是吗。”
“不必在意。”她轻描淡写“他既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