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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卖出去了”
问雪压低声音,脸上充满喜色,“卖了二十两银子,比想象的还要高听老板娘说,来买的是位大主顾,出手格外大方阔绰。”
“老板娘还说,大主顾特别欣赏殿下的丹青,留了一百两银子在店里,接下来只要是您的画,都一应包下。”
仇不语颔首,神情无悲无喜“走吧。”
他们踏过凝着冰的石板,朝着街道对面的药铺走去。
寻常三两银子,够一家数口生活一个月还有余。然而二十两银子抓药,不过堪堪抓了半个月的量,便捉襟见肘。
看着药郎在盒子里抓药,问雪忽然想起件事,低声问道“殿下,陛下五日后在宫中设年宴,您不置办套新衣服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殿下这身白色的长袍,还是前年秋天学堂里统一为学生订做的,当时特地订长了些。然而这两年,少年人的身量如同拔竹一样乱抽,很快超过当年的长款,下摆从靴尾垂到小腿,眼看着就要穿不下。
“不必。”仇不语道“等下个月再说吧。”
“可”毕竟是年宴。
问雪还想再说,接触到殿下的目光后,登时噤了声。
这是一双仿若寒渊冷星,透不出半点光亮的眼睛。只消淡淡扫一眼,便能要人心底升起无边胆寒,生不起忤逆之心。
问雪平日性格大条,作为下人也鲜少同主子对视,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方才那眼对视,自己心里那点想要规劝殿下好好把握机会的心思,好像尽数被人攫取看去,悉数洞察。
没由来的,他猛然想起之前听见的宫里传闻。
“七殿下有一双得以窥见人心的眼睛。”
“只要同他对视,心里的想法好像就暴露无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下人都不愿意服侍他,不仅出身低贱,还这么邪门,真见鬼。”
察觉到身旁小厮蓦然涌起的恐惧情绪,仇不语垂眸。
鸦羽似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沉沉阴影,无端为这张漂亮的脸增添些许不明阴翳。
接下来的路上,安静到近乎死寂。
走到宫门口,守们的禁卫军匆匆上前“七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帝师宫方才召集皇子去,您若再来晚点,我们当真不好交差。”
仇不语瞥了眼问雪,后者顿时会意“小的这就回去。”
“走吧。”少年背过身去,低声同将领说道。
禁卫军带着少年皇子,在漫长的深红色宫墙周围穿梭。
南烬国皇宫在列国之中最为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先帝痴迷于建筑艺术,在位时曾招揽不少能人异士和园林大师对皇宫进行修缮,银子如流水般挥洒,曾一度亏空国库。光是造型奇特,典雅富贵的宫灯,就能环绕皇宫一路,照得夜晚也如白昼。
例如现在。年关将至,宫内张灯结彩,夕阳还未落下,暖色的灯火便笼罩内外,驱散了冬日寒雪带来的冷。放眼望去,仿佛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三三两两的宫娥端着托盘,在深宫内穿梭,赶往主殿。
远远地,便能看见她们身上被风扬起的裙角。
仇不语仍旧安静地走着,远远地缀着后面。
不知何时,空中又纷纷扬扬下起雪。
隔着雪,他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清和殿。
清和殿是先帝最满意的作品之一,琉璃玉瓦水墨墙,檐牙高啄合抱夜明珠,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堪称穷奢极欲。因为坐落于东宫宫侧,反倒远离宫中正中央的位置,比起整体风格厚重的皇家殿宇,反倒更像一座避暑别院。
而现在,这座宫殿却被仇帝赏赐给了帝师,更名为帝师宫。
仇不语寻常并不关注宫内局势,甚至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天性聪颖,仅从下人们的态度里也能窥见许多。
南烬皇帝有七子,彼此之间年纪相差极小,打头的大皇子同末尾皇子仅相差两岁。
当然,虽说皇子们都还只是半大少年,但诸位之间的明争暗斗,背后母族的交锋,朝中站队,却已隐约有了雏形。
原本按照南烬国流传多年的流程,再过一年皇子们便可陆续出国都进行历练,五年后返回上京参加巫祭大典,届时再论功行赏,在天地见证下当场封王立储,尘埃落定。
可帝师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既定流程。
生来便有大智慧的“天下之师”选择了南烬,又有仙家金口玉言为其背书,其尊贵不言而喻。而“帝师的亲传弟子将成为千古一帝”这个预言一出,便意味着,皇子们有了弯道超车的机会。
只要能成为帝师的亲传弟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帝王。
这场博弈掀开序幕后,便是争得头破血流。
可谁也没想到,四皇子只不过是掏出一块玉,便简简单单夺得先机。
数日前传来消息,帝师私底下正式让四皇子行了入门弟子的拜师礼。除他以外,其他皇子都只是记名弟子,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