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帘抬手,一把拉住瞿奚。
少年一愣,回过神看向明帘。明帘朝他摇头,语气有些冷,“瞿奚,你是半神。”神应该普爱苍生,不能感情行事。
“我”瞿奚几乎咬牙,“可他们用那种眼光看你”
明帘不能理解瞿奚的愤怒,她语调平静,和他讲道理,“他们误以为我们是驳伦私奔的兄妹,这有违伦常道德,自然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们。”
瞿奚不说话,恼怒却掩盖不住。
“阿奚,你要学会和凡人一样,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情绪。”明帘并没有责怪他的意识,从塑造他伊始,她就只赋予了他欲望,“若是不加遏制,你迟早会有一天,运用自己的力量毁掉很多东西。”
就像刚刚那个凡人一样。
明帘叹了一口气。
谢平芜觉得,明帘和她想象中那个温柔的前辈,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她甚至能感知到明帘面对死去的凡人时,生出的愧疚、悲伤、不忍乃至愤怒。
可她却又没有失控,仍旧像是教导犯错的小孩子一样,试图教导瞿奚。
因为逝者已矣,来者犹可追。
“我不会”瞿奚固执道,他伸手亲昵地摸少女的脸颊,捧起她鬓边发丝,迎着她尚有些迟钝的目光吻下去,“姐姐,你这么喜欢他们,我不会毁掉他们的。”
明帘皱眉,从未有人这样冒犯过她。
但他这样虔诚的目光,令她回忆起那些灼热信仰她的初代凡人,于是温柔地摸了摸瞿奚的头,“当初那么多人和鸟兽,如今竟只有你还留在我身边呢。”
她这只是随口的一句感慨,远远算不上难过。
瞿奚眸色暗了暗,垂着眼看乌黑的发丝从指缝间漏下去,他吻了吻带着余香的指骨,劲直踩着满地血肉走过去抱住明帘的腰,“我和姐姐一样永生,自然永远在一起。”
明帘身上是浓郁的草木苦香,他却怎么也闻不够。
若是可以,他真想和她神魂交融,永远分不出半丝缝隙来才最好。
他唯一的欲念,是她。
他的一切情绪为她而生,想要占有、囚禁、亲吻、吞食她,却又想爱护、陪伴、拥抱她。
“永生吗”明帘喃喃。
她垂眼,手指掐算什么。片晌,她淡淡苦笑了一声,抬手将满地的血肉洗去,淡淡开口,“走吧,好多年没有去到处看一看了。”
或许再过一些年,她便不能看到由她亲手创造的山川河海。
谢平芜知道明帘掐算出了什么。
她掐算出了一场天灾,这场天灾会毁灭整个华胥境。若是明帘想要华胥境的万千生灵活下来,那她作为这片天地的守护神,则会趁此寂灭。
华胥境已经隐隐出现了新的天道规则,和明帘相悖。
她和整个华胥境,再也无法同容。
可对于慈悲温柔的神女来说,她能理解这世间鸟兽虫鱼、凡夫俗子的欲望与渴求,所以从没有将它们视作蝼蚁。如果只能寂灭一个,那她必然会选择自己离去。
爱黎民胜于己身者,谓之圣人。
爱苍生万物胜于己身者,则是神明。
“好,我陪姐姐去看”瞿奚似乎很高兴,他像是狼崽子一样蹭了蹭明帘的脖颈,欢欢喜喜地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去故里荒原,开始收拾东西。
明帘的东西不多,她本以为瞿奚的东西会很多,结果竟然只找出一堆她曾夸过两句的东西。
不知为何,连带着谢平芜都有些想笑。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成果二百五。
但瞿奚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坐在明帘身后,翻出从凡人那买来的铜镜,伸手给明帘绾发。漆黑如缎子般的发丝蜿蜒流下来,没有半丝装饰,却仍衬得神女沉静安宁。
瞿奚笨手笨脚地给她梳头,然后将头发在脑后挽起一个低髻,拿簪子钗子固定装饰,又系上丝带打理整齐。
乌黑的发丝规整了许多,明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摇了摇头。
像是配合幼弟玩家家酒的长姐。
“姐姐喜欢这套绿色的裙子,还是这条蓝色的”瞿奚取出两套叠得整齐的裙子,摊开来,歪头给她看,“我觉得姐姐穿蓝色的好看。”
明帘看了一眼,“那便蓝色吧。”
“那姐姐换上。”
明帘点头,伸手拿起来衣裳,抬手解开腰间带子。少年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她修长洁白的手指上,不经意间喉结微微滚动一下,眸色暗了三分。
她毫无觉察,脱下外衣。
单薄的肩头披着垂下的发髾,明帘的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清冷,便越是衬得那截裸露在衣襟外的脖颈分外动人。谢平芜看得头疼,恨不得上去将瞿奚那老色批打出去。
事实上,真有东西这么做了
春温嗡鸣一声,自动出鞘,凝出一道嚣张的剑光就对着瞿奚的脸怼了过去,唰唰唰几道剑光上下左右来回将瞿奚的脸来了一堆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