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问完就后悔了,他懊恼的自打嘴巴。瞎说什么呢,夫人怎么会忘了三爷呢可是她还真得会忘。
她落水后不就忘了。
长青讪讪退开,却听荣时道“我对事情,往往都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最坏”
荣时不说话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她遭遇不测。长青看到荣时面前一张纸,第一个字是“死”手里的茶壶都差点摔了,“不至于不至于,爷,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但再一琢磨,不是玩笑,三爷跟他一样,知道这一趟有多辛苦,而且他们一路还有官方驿站和各路“朋友”迎候,夫人却只有自己,而且夫人还没有记忆。
一个弱女子,一路风雨一路波折,劳顿艰辛不算,还可能有强人流氓。所以三爷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得担心夫人会出事儿。
“三爷放心,夫人吉人天相,菩萨保佑,一定没事。”
“我也觉得她没事。”
林鱼看似胆大妄为,其实心细如发,看似顽憨无知,其实机敏善变。她能一个人在山里生存下去,靠的可不是运气和别人的同情。
但,不忧心是不可能的,他这一路做噩梦,都是她遇险的各种情形,甚至于有一次是她被不正经的妖艳男人引诱,遭了男妖精的毒手。
他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差点拔出剑来要去除妖。结果暗影幢幢,四顾茫然,才惊觉离别不过月余而已,心绪难收,独对孤灯坐到天亮。
此外,还有很糟糕的结果。
荣时的小本本上写得第二个字是“怀”
荣时每次看到这个字,表情有些微妙,她已经怀了孩子。别人的。
没有人比他更能清楚林鱼对孩子的执着。
长青“”
他觉得这比三夫人死亡更不可能。
荣时沉默不语,神情有些萧索又有些抑郁,仿佛在思考如果真得发生这种糟糕的情况,他要不要当孩子后爹。
长青服气了,这人真是绝了,他是怎么揣着这一腔心事,困扰在各种胡思乱想里,昼夜兼程的过了这一路的
荣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麻袋,麻袋里鼓鼓囊囊是一团乱麻,若此刻有人将他一刀划开,他轰然倒地,显出原形,大概就是一只吐不出丝的茧。
他出发的时候,尚且又痛又恨又憋屈又迷茫,但渐渐的,这些感情便都潜伏下去,担忧与恐惧占了上风。他多谋善思,对事情的走向素来都有一定的预测,对自己面对的可能性也有一定的把握,但唯独这件事他猜不透,摸不准,完全不知所以然。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驰如星火,转瞬到她身边,但一路偏偏遇到各种人事往来。他原本就不喜欢这些,此行更是不耐,他甚至选择夜行,可依然会被截拦。他原本极重清名,也是在有预谋的“名重朝野”,现在却体会到盛名所累的滋味。
终于到了,荣时心想,再不到他真要疯了,被自己一腔芜杂丛生又不得疏解的情绪硬生生逼疯。
然而他还未能松一口气,长青的话便来了当头一棒,于是他又在小本本上加了一个字“忘”。
这个结果还是比较理想的,他安慰自己,毕竟她已经忘过他一次,他也算积累过经验。
林鱼并不知道自己在荣时的噩梦里,已经死得“花样翻新”,活得“子孙满堂”,重播了失忆剧情。
她自己的房子终于收拾好了,人也从三木姥姥家搬了出来。为了表示感谢,她抽空采了一篮子山货给人送过去。
云朵儿看起来有点难过,林鱼一问才知道去年跟她走婚的那个男人今年没有来。
“他想换人了”她说“但我对他还是挺满意的。”
林鱼把山货放在她手边“那你要不要明年再试一试”
云朵儿摇头“算了,再换一个不就是了。我可是打算今年再生一个孩子的,难道没有他,我就不生了吗”
林鱼“不愧是你。”
或许是被云朵儿过于洒脱,随意的男女交往态度刺激到,林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披衣起床,扒着窗子往外看,皓月如银,星光熠熠,大山里远远传来狼嚎,夜反而显得更加静谧。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冷茶下肚,忽然有点愣神儿,往常这个时候,红烛会在身边说,夫人,暖一暖再喝吧。
她这样一走了之,荣时必然发怒,也不知会不会连累红烛应该不会。
荣时这人林鱼对他的品格还是很信任的。正出神忽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她下意识的低头,竟然看到一道身影,细细长长。
窗下有人林鱼吓得尖叫出来,随手拿着茶壶浇了下去。
咿是男人的声音。
听起来有点熟悉,啊,对了,是曾经帮她干过活的那个。
林鱼强自镇定“你,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应该是你干什么。你不同意别开窗不就行了,怎么开了窗还拿水泼人呢。”
林鱼愣了一下,赶紧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