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出乎陈宝音的预料。
她想过顾亭远会怎么辩解,比如发誓赌咒,说“我一定不会如何如何”,比如语无伦次,说“我一定对你怎样怎样”。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嗤之以鼻,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最瞧不上发誓,越掏心窝子的誓言,就越瞧不上哪一对怨偶曾经不是心意相通、情意绵绵
最终该负心仍是负心,甚至用不了几年。就连姨娘们,都得到过“老爷,你曾说过会永远待我好”的承诺,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叫人堵了嘴拖出去
陈宝音觉得誓言真是天底下最没意思的东西。
好在,顾亭远没有说。
“你不敢。”她轻轻念道,有些惊奇地打量他,“那么,若我族中子弟皆未有出息,你岂不是就敢了”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表现得坦诚,就算小人也是真小人,她就会对他另眼相待
“不会如此。”顾亭远摇摇头,对上她挑高的眉头,他认真道“我愿辅佐小姐的亲人读书,助他们出人头地,为小姐做靠山。”
陈宝音顿时愣住。
“什,什么”她问道。
顾亭远言语认真“我可以收三个弟子,人由小姐来安排。我所会的,必倾囊相授。”
“为什么”陈宝音惊讶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做什么给她打造靠山可是为什么只为了让她能够安心嫁给他
但,她有什么好,值得他如此陈宝音不是妄自菲薄,但她当真不懂,为何顾亭远会做到这个份上。
“因为在下对小姐一片倾慕之心,想娶小姐为妻。”顾亭远拱手,深深拜下。
陈宝音不由得后退两步。
心里浪潮起伏,难以自制。她抿着唇,缓缓摇头,不信他当真倾慕她至此。
或许,他此刻是的。但那是因为他眼界所限待日后,他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便知今日之举过于天真。
“我不能信你。”她说,别过头。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以为她跟侯府还有关系,可以藉此攀上侯府
顾亭远似乎急了,争辩道“在下当真对小姐一见钟情”前世,他就想说这句话,想让她信,一直没机会,“在下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一介好色之徒罢了,但在下对小姐的心意”
陈宝音腾的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睛瞪过去“住口”他简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轻薄她
顾亭远顿时住了口,但看上去还想说什么,可陈宝音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因为她发现他真的很好,他甚至许下这样的承诺。
不是“我绝不会负你”这种翻脸时她只能忍着的空口无凭,他更像是许下了利益,日后他即便变了心意,可她至少还有出息的子侄可以依靠。
他看上去很真心实意,陈宝音想,换成是她,此时此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可是,她仍然难以信他。
她的养父和养兄们,是那样的做派,就连她曾经暗暗仰慕的霍溪宁,都想过纳她为妾,不怕日后娶进门的妻子伤心难堪。
她不信他,不敢信他。他此刻若是真心实意的,便衬托得她如此丑陋而胆小。yhugu
她根本不是他喜欢的模样陈宝音垂着头,转身欲走,就听身后响起道“人是会变的。”
陈宝音的脚步止住了。她当然知道,人是会变的。转身,看向他,却见书生眼底有一抹似温柔的悲伤“但人不是什么都会变。”
她变了。她曾经热烈动人,如今冰霜裹身。可顾亭远知道,她还是她。她只是,被荆棘封住了。
曾经她将光亮和热度毫无保留地给他,现在换他还回去。
“陈小姐不必着急应我。”顾亭远道,眼神恳切,“只别一口回绝。可好”
陈宝音抿着唇,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心里动摇了,她知道。在他说出愿收三个陈氏子弟为学生时,她心里动摇了。只有一丝,却足够让她此刻犹豫。
“在下忽然想起还有事,恕在下先走一步。”顾亭远见她没有立刻出声,拔脚就溜。跟宝音成婚多年,他当然也是总结出一些经验的。总之,她没回绝,那就是应啦
她不是那么讨厌他,没有那么反感嫁给他,啊啊啊顾亭远开心不已,想起她不是前世的她,而是在侯府经历过不知什么,可她还是为他动心了,更让他心中激动不已。
她被他打动了
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全世界看看,这是被她看上的
“哎”陈宝音愣了一下,等再叫他时,人已经跑远了,脸上无语。这人,看着瘦瘦弱弱,不对,看着斯斯文文的,跑起来怎么比兔子还快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杜金花多半已经回绝了。她们母女俩说好的,先不应下,等他考上举人再说。
希望他姐姐不会生气。不对,为什么要他姐姐不生气甩手往学堂里走,他姐姐生气才好呢,以后都别来了。
“考上举人”顾舒容脸上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