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处理完录勋堂琐事,陆决回府叫了几道爱吃的菜,在自己寝殿西暖阁,边吃边看乾空师尊吩咐他细细体悟的一部心经。
院子里忽然传来门仆给陆尽泽请安的呼声,陆决赶忙合上书,起身左右看了看,把心经塞进了角落的橱柜里。
虽然看的不是话本,但吃饭的时候不论分心做什么事,都可能挨骂。
陆尽泽进门后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小圆桌上的饭菜,侧头看向儿子,说了句“才用午膳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
“没有。”陆决说都是些细碎琐事。
陆尽泽抬手指了指饭菜,示意儿子继续用膳,然后他自己也在桌边坐下来,温和地开口“今早郭福收拾地窖,在一处空酒窖里看见许多小木雕”
图穷匕见。
陆决筷子一顿,警惕地等待父亲下一步出招。
陆尽泽却依旧用春风拂面般的温柔语气继续道“他取出几支木雕给我过目,那地窖里湿气重,我瞧那木雕不少都生了霉,便让他吩咐侍从全取出来,清理干净,铺在院里晒了晒,都收拾去披香阁了,跟你从前买的那些小木雕摆在一起,好通风,你要找就去问郭福。”
陆决惊愕地抬眼看向父亲,陆尽泽抿嘴对儿子露出个慈爱的笑容。
陆决放下筷子直起身。
父子二人无言对视许久。
陆决低声开口“我娘怎么了”
能让尽常真人对儿子无事献殷勤,多半是洛阁主又生气了而他自己哄不好,想让儿子当和事佬。
这回陆尽泽特地去地下室挖出一堆小玩偶,又腾出间屋子专门给儿子摆玩具,那事情可能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哎”陆尽泽神色无奈叹了口气,把昨晚答应跟妻子参加篝火会,却被公务耽搁的经过和盘托出,等待儿子礼尚往来替他排忧解难。
这一次,陆决没有匆匆起身去关心母亲状况。
他严肃地注视着父亲,平静地询问昨晚是哪位弟子、具体请示什么事情。
“啊,长孙正和江盛,主要是寿泰镇水妖作乱的事。”陆尽泽抬手握拳,指关节一下一下敲打桌面,沉声道“最可恶的就是这帮妖孽,去年在铜梁镇作恶,峰内先后派出十波弟子,还是没能斩草除根。”
陆决沉默看着他,没有接话。
陆尽泽清了清嗓子,主动认错“我既已经承诺陪凝儿下山,不管被多大的事情耽搁,错都在我。”
陆决依旧看着他,右手捡起一根筷子,沾了点茶水,在小圆桌上纵横划拉出一个简易的地形图。
陆尽泽警惕地低头看他画出的地图格局,很快看出了端倪,道“对,就是此地发生了妖祸。”
陆决在寿泰镇的位置点了一个点,低声分析“去年水妖在铜梁镇作恶,一连派出数百名弟子,把镇子翻了个底朝天,只抓获一头水妖。七月,奉乾空师尊之命,孩儿随同第十波弟子下山驰援,抵达铜梁镇后,搜寻妖气范围,火速劈土建坝,将成河改道。水妖措手不及,被困于干涸的河床法阵之内,最终被活捉十三头、击毙五头。”
陆尽泽点头“此事亏得你当机立断随机应变,乾空至今还经常提起。”
陆决缓缓摇摇头,示意父亲细看桌面上的地形图“未免水妖利用成河之便再次作恶,后续河流改道都是由我一手规划善后,”他在围绕寿泰镇的地图东侧划出新的河流走向,给出最终结论
整个寿泰镇地势偏高,而贯穿城镇的河流如今绕山而过,水妖若是入侵此镇,只能陆路流窜,一旦被法阵围城,便再无水路脱身,等于自投罗网,瓮中捉鳖。
而流动水源是水妖胆敢在凌云峰下辖如此猖獗的唯一依仗。
陆决与水妖有过正面交锋经验,这群水妖比泥鳅还滑,出动前会找出至少三处可藏身的活水,逃窜经验极其丰富,绝不可能在这片地形里,选择一个最危险的镇子下手。
阁楼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父子俩沉默对视。
陆决没有直接揭穿父亲编造的借口,但真相不言自明。
许久,陆尽泽深吸一口气,淡淡抱怨“你小子若是把脑子花在峰内事物上,而非怎么藏你那堆小”
“爹。”陆决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转移问题,蹙眉低声问“下山凑凑热闹而已,您为什么总要推三阻四的如果真的有难言之隐就说出来,我娘几时跟您无理取闹过难不成这点俗世烟火有损您堂主的威严”
陆尽泽否认“我没有怕凑热闹只是篝火舞会那都是求偶的少年人才凑的热闹,我往那儿一站,不是叫旁人都不自在么”
陆决质疑“可今年中秋术演,您和娘也没参加,这不是少年人的佳节。”
陆尽泽急道“那是凝儿自愿代乾空留守堂中,总不能也算在我头上吧”
陆决反驳“你知道她是为了留在峰上陪你一起赏月。”
陆尽泽纠正“是我陪她赏月,如果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想赏月,那么另一个人才算作陪。”
“呵。”陆决气笑了,低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