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取暖罢。
岑负雪模模糊糊地这样想
他竟然还没死
倒也是命大。
但以自己的伤势,岑负雪心底很清楚,死期应该就是这一两天了。
与其被人发现,被作为魔物凌迟,失去尊严,倒不如
岑负雪躺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心灰意冷的尸体,许久,他带着绝望与不甘,挣扎着伸出手指,用仅剩的一些触觉,摸索向骨骸的尖利的那一端。
楚娇一直等着岑负雪醒来,可好不容易等他醒了,他却没任何反应,只是躺在那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一片麻木仿佛在等死
也是,回血丹无色无味,进入体内一时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岑负雪应该是觉得他活不了了。
再加上,身边的只是一只普通小猫,任何人都不会联想到一只小野猫救了自己。
等等,不只是等死,他拿兽骨对准他的咽喉是要干什么
楚娇悚然失惊,飞跃过去,用爪子一巴掌将少年手中的兽骨打掉。
少年重伤,甚至还没有一只猫有力气,兽骨顿时掉落在地。
他的手也垂落在地,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身子颤抖不停。
书上说生存意志很重要,倘若岑负雪没了生存的意志,回血丹进入他体内只怕功效要打折扣。
楚娇心里急,不顾害怕,跳上少年的身上,在他没受伤的地方踩来踩去。
“喵喵喵喵喵喵”
岑负雪五感尽失,只剩下一点触觉,于是那便成了他全部的感知来源。
毛茸茸的小动物肉垫踩在他脖颈处,让他产生一些痛觉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些来自活物的温暖的热量。
温暖
岑负雪有些恍惚。
因为这个身份,他自出生起受尽白眼和冷落,不仅人类在看到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的第一刻起,脸上会浮现出厌恶与害怕的各种神色,就连山上的妖兽看到他也会绕道。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伙伴都没有的日子,只能自己与自己说话。那样的日子过久了,久到只要有人愿意和他说说话,他都会欣喜万分。
所以在能够进入太初宗的时候,他才那般激动,才天真地向师父和掌门立下誓言,终生不修魔,只行正道之事。
可那些人岑负雪想起他们剖走他体内魔种时憎恶的表情。
“听闻魔族的人身体素质远非常人,无须辟谷便可不吃不饮,看来师弟你被关在这里饿几天也无妨。”
“焚火是师兄替我取来,又什么时候变成你取来的了揽功也不必如此。”
“好徒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岑负雪闭了闭眼,无法再继续去想,否则他心中会被怨恨充斥,失去理智,胸腔血液奔涌将加速死亡。
他是一只可怖的、不堪的、受到唾弃的魔,只是生了一副人类的皮囊罢了。
自小到大,不只是人类和妖兽,就连普通的动物见了他,都犹如见到洪水猛兽,惊慌躲藏。
所以除非强行捕获动物,他从来没触碰到任何一只小动物过。
以前在太初宗,二师姐养的那只小紫貂,见到他就会凄厉地惨叫,表现出来的憎恶甚至比善于掩藏的人类还要明显
可现在这只小动物是在做什么
岑负雪头一回感受到小动物身上的温度。
原来是温热的,毛茸茸的,柔软的真真是自己死前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这令他心中尖锐凄厉的怨恨有那么片刻抛诸脑后,甚至生出几分感激。
反正是快死了,脆弱一点也没人看见罢。少年颤抖着手指,将主动靠近自己的小动物搂进怀里,死死抱着,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红色的眼里夺眶而出。
楚娇被抱得喘不过气,差点憋死,正在挣扎,却在感觉到他的泪水那一瞬间,倏然静止下来。
她费力仰头看向闭着眼睛的少年,心脏被狠狠揉了一把。
书中从来没有描写过岑负雪的这一面,几年后他再度出现,已经是搅得整片试剑大陆翻天覆地的反派了。
可仔细一想,其实他这时也才十七八岁,还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他无亲无故,没有来路,没有归处,甚至只能在一只动物身上得到一点点温暖。
“谢谢你,小兔子。”
少年喃喃,声音微弱不可见。
楚娇“”
楚娇“。”涌出的泪意瞬间憋了回去。
你才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兔子和猫你分辨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