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远处传来箫声,这声音如诉如泣,云骊听了忍不住都潸然泪下。
“这必定是吹给哪个他喜欢的姑娘的”
裴度笑道“你怎地知晓就是男子呢”
“闺阁女子吹箫不大雅观,一般先生都会让你学琴,那样弹起来更好看。而且,我就是听的出来,这是男子吹的,多半和女子无缘,才会有此情思。”
就在此时又有琴声传来,那琴声似乎在和着箫声。
迷迷糊糊中,琴声戛然而止。
“那琴声像是咱们旁边喜船上传来的。”云骊从被窝里揪出脑袋。
裴度用手直接按住她的脸,无情的说了俩字“睡觉。”
“哼。”云骊生气他不和自己说话。
一大早起来,身边早已无人,现在不必请安,云骊当然不必那么早起来,整个人也非常松弛,梳洗完,她又在二楼栏杆边凭栏眺望。
河道宽阔浩渺,一望无垠。
不知道是不是从京中出来了,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为何世人喜欢说什么男子心胸宽广,女子心眼就小。说白了,还不是男人出门的机会多一些,女子终日只能困囿于后宅,她现在能够单独这般没有长辈跟着,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对面的喜船的窗棂被打开了,因云骊和她们二楼对着,她那边窗户一打开,云骊发现她的窗户居然被钉了一条条木条,一只手都伸不出来。
窗户旁隐约站着一位着红衣的新娘子,脸上神色郁郁寡欢。
联想起昨天晚上的琴声,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
船靠岸补给,玉通过来传话“大奶奶,大爷让小的过来传话说船靠岸了,问您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可以带下人出去买些。”
咦她可以出门吗
云骊赶紧戴上帷帽带着几个丫头,匆匆下楼去,裴度正等在此处。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镇,但是来往船只都在此处停泊交换物质,因此南来北往什么东西都有。”裴度介绍道。
他当年上京赶考,是经过此地的。
只要能出门,她就十分高兴,哪里还管那么多。
“走吧走吧。”云骊推着他。
裴度失笑,但看着她愉悦的跟小雀儿似的,也不忍苛责什么了。
自从出京了,小妻子就变得活泼许多了,和之前在宅子里判若两人,那时的她笑不露齿,一言一行合乎规范,私下倒是和自己撒娇,但是大面上,又是那般。
还好这一出来,她就松快许多了。
下了船后,四周的叫卖声仿佛像置身于清明上河图一样,画卷里的人都活了过来,什么内宅纷争全都没了。
有卖炊饼脆梨的,有卖花儿朵儿的,还有卖羊签子肉、胡饼以及有货郎,他的货担上是应有尽有,更别提往远处走,有各种茶寮、书店、丝绸店、胭脂水粉。
更有女子大大方方的在街边卖馄饨,馄饨铺子前面正有两个男孩儿在唱莲花落,旁边围着的还有杂耍的。
云骊悄悄拉了一下裴度的袖子,指了指前面“那是耍大刀的,对不对”
裴度点头“自然,那就是耍刀的,江湖人靠这个吃饭。”
但是,他正色道“咱们就不过去了,这些地方龙蛇混杂,你万一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如何是好”
拍花子的云骊瞬时乖巧道“好,绝对不跟着去。”
她是很懂事的,一听说不成,就听话了。
裴度见她如此,又十分心疼道“你看这上头有茶楼,咱们上去找一间临窗的,你可以在那儿看。”
“好。”云骊拍手称好。
她不怀疑裴度骗她,因为她也并非懵懂无知,她们姻亲就买过一个女孩子做妾,听说那个女孩子就是从好人家拐走的,连自己家是哪儿都不知道了。还有秦楼楚馆的女儿,有一部分是走投无路,还有不少是四处拐卖卖进去的。
甚至上京灯会,有位官家千金就因为和家人走散了,被人拐了去,后来找到时,听说已经失了清白。
因此,章家灯会从来不许她们出去,唯一出去玩儿的还是那次去庄子上骑马,要不就是小时候过寒食节能出去。
她们进的是这间茶楼的雅间,云骊靠着窗户坐下,往下看杂耍,都舍不得扭头吃一口茶。
“没想到你这般喜欢这市井生活”裴度很惊讶。
他觉得以云骊的才情,优雅,她喜欢的一定是精巧的园林,绝非是这样过分热闹的街道。
云骊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那是因为这些热闹是我不曾接触过的,若我身处其中,也未必就真的喜欢。不过”她想起那个窗户都被钉住的新娘子,有些同情道“不管如何,自由才最重要。”
“他们为钱财奔波,看似自由,其实也并不自由。”裴度一语中的。
看似行走江湖,潇洒自如,可为了生计奔波,无一日能想到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又算什么自由。
云骊觉得和裴度说话很痛快,他常常一针见血,对事物看的很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