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将他在路口放下,他走回来,司机则绕远道,慢慢地再转回剧院的地下层,以待接他。
待惯了高楼,习惯了自云端俯瞰,商邵是有段时间没在街边走过了。
人行道上电动车飞快,如箭矢般飞掠过棕榈树的叶影。
他一边走,一边心口发沉地听着电话那端。
那是种惴惴的、如同沉了水的感觉,发着闷,让他呼吸不畅。
脚步越走越慢,最终不自觉停住。
电动车一声尖锐长鸣,在那声“美坚”中,他条件反射地挂断。
“为什么回来”
“忘了一件东西。”
应隐料想他也不会为了自己去而复返。但刚刚见了他的第一秒,心里是有期待的,藏了一些半高的雀跃。
她抿了抿唇“忘了什么”
商邵不答反问“为什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有。”
商邵没有强行要她承认,散漫地岔开话题问“刚刚在走廊上,被打断前,你问我什么”
“我问”应隐磕绊住,回想了一下,败下阵来“我问了什么”
不过二十分钟前的对话,她就已经忘了个干净。否认自己心神不宁,还真是很没说服力。
“你问我为什么还跟前女友藕断丝连。”
“啊”应隐更努力回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
“因为我在跟我妹妹打电话,你误会了。”
应隐终于想起来,什么“住过来”,“babe”之类的,心底窘了一下“是,我误会了。”
“我前女友快结婚了,我跟她没有什么联系,不存在藕断丝连,也没有所谓的分手后还是朋友。”
应隐点点头。
“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跟已婚人士再续旧情的人”商邵引着话题,不动声色的。
“没有。”应隐矢口否认。
“还是说,”商邵停顿一下,不紧不迫地盯着她,口吻很慢“偷情这种事,在你们娱乐圈很常见,所以你很自然就往那个方面联想了。”
应隐唰的一下抬起头“商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商邵一步步走近她,“为什么不是别的女人为什么不是别的暧昧对象难道不是你觉得,偷情这种事,很习以为常么”
“那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应隐思绪乱糟糟的,轻拧着眉“我不了解你的感情史,我只听说过她,我”她放弃解释,爽快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听到那些对话就发神经”
不知不觉间,商邵的两只手都撑上了栏杆,将她笼入在怀。
他停顿许久,像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说。
过了一会,他才问“发什么神经”
“发”应隐仰着头看他,吞咽了一下。
她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冥冥中,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不知道他真正在聊的,究竟是什么。
“告诉我。”
应隐微抬着脸,面容一半在月光中,一半在商邵居高临下的身影中。
她放弃了,难堪地说“商先生,对不起,我不该吃你前女友的醋,让你扫兴了。”
商邵这次缓了许久,才稳住心神,将那桩试探勉强进行下去。
“你这么懂事,确实能当个好情妇。”他语调沉冷,装出很不客气的模样,目光却盯着应隐耳垂那颗红色小痣。
很想吻。
怎么还要再等
应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震惊且难堪“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合约结束,我结婚了,但舍不得你,你愿不愿意”他的绅士中有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我会对你比现在更大方。”
应隐陡然睁大眼,神情却很麻木“我做不到。”
他要结婚的,她都快忘了。
要跟太太朝夕相处,生儿育女,共度很多很多个夜晚。
远比一年百六十五天更长久。一天连一天的,他们是明月照着的长河,而他们是一截小水渠子。
蟪蛄不知春秋,如今忽然知道了,一阵惊痛掠过四肢百骸。
像是一起知道了自己的浅薄,自己的命短。
商邵观察着她,似乎要看清她的拒绝几分是真,几分是缓兵之计假装清高故作姿态待价而沽。
“为什么做不到”他徐徐逼问,没刚刚那么冷酷了,带了丝温柔,像是有商有量。
“商业联姻也好,政治联姻也罢,我跟我未来太太想必没什么感情,她的样貌和身材也一定比不过你,何况你懂事,识趣,知情解意,一定比她的大小姐脾气更能让我放松。”
他这样带有温柔的权衡,比刚刚冷酷的在商言商要更刺痛人。
应隐沉默许久,忽而笑了一下,看进商邵晦暗的眼眸中“钱又赚不完,商先生,我还要留着时间跟自己喜欢的人过。”
她将脸撇进夜色中,不知道商邵脸色倏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