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师雁行反复强调,自家先生必然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大家完全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愉快地买卖。
但苏北海觉得单纯就这方面无法与她沟通,直接把人打发了。
师雁行退出去之前还在奋力争取,伸长了脖子,表情无比迫切。
“大人,中元节的素点心要不要中秋节的月饼呢衙门上下不来点福利吗还按上次的折扣如何”
整个衙门上下大小数百人,哪怕只算官员和有头有脸的吏员也不是小数目啦
反正马甲都掉了,那我们不如坦诚点,来点直击灵魂的金钱交易啊
苏北海“来啊,送客”
这丫头怎么回事
钻钱眼儿里了吗
而且中秋节也就罢了,中元节算什么
哪儿有衙门采买的
有点头疼。
半夜,苏县令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亲自去探探口风。
于是次日一早,他就乘轿去见了裴远山。
听明白他的来意后,裴远山的表情有些奇怪,“大人没给钱”
苏北海瞠目结舌,“自然是给了”
你们师门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都要首先关注那些身外之物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给的确实有点少。
早知道就照原价了
裴远山较苏北海略年长几岁,算一代人。
苏北海为现任知县,裴远山被贬为白身,按理说身份高低一目了然。但后者被贬官之前不知比苏北海高了多少级,又曾简在帝心,倘或一朝起复,重现昔日辉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故而苏北海一直待他很客气。
给了就好,那丫头有分寸,想来也不会漫天要价。
裴远山唔了声,“那不知苏大人来有何要事”
苏北海“”
这还不算大事
他自认自己口才也算上佳,可自从戳破了师雁行和裴远山的关系之后,就有点不知从何下手,活像从火堆里抱出来一个刺猬。
扎且烫。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早知道就装傻了
到底是知县,钦差都应付过,这些不过小场面。
“之前属实不知道师姑娘是先生的弟子,着实冒犯了。”苏北海暗中整理下思绪,试探着开口,“这君子远庖厨,令高足虽是女儿身,但屈身行市实属委屈,不如”
至于怎么安排,老实讲,他还真没想好。
若是男人,直接弄到身边做个书办也不是难事,偏偏是个姑娘家往哪儿放都不合适。
但只要裴远山表达一点倾向,苏北海立刻就能帮着办了。
裴远山轻飘飘道“无妨,她自己喜欢就好。”
孩子喜欢,那就让她做嘛
不偷不抢养活自己,挺好。
田顷在隔壁嗑瓜子偷听。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替方文才找回场子来的,没想到竟然是小师妹。话说她竟一直没告诉外头么
咋的,师父师兄拿不出手
至于小师妹做买卖,哼他一直都觉得士人对“金银”一道的态度过于虚伪。
口口声声“铜臭逼人”“耻与为伍”,可做了官之后,却又想尽办法捞银子。
钱有错么
没有
若非没钱,大师兄早年也不必被人四处撵,惶惶如丧家之犬;
若非有钱,他幼年时几场大病就死了,怕不是如今坟头草都换过十几茬
若非有钱,三师弟也不能正经习武,只得如那些苦力一般混日子
若不是没钱,小师妹又何必在如此年华抛头露面,一力担起养家重任
苏北海忐忐忑忑来,郁郁闷闷走,总觉得跟这群人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
他以为的大事,对方浑然不以为意。
搞得好像自己小题大做一般
简直荒谬嘛
随从就听自家老爷在轿子里一声接一声叹气,既忧且恐,以为遇到了什么大事。
苏北海憋了一路,到衙门后下轿,才踱出去两步又停下,摆手示意随从上前。
“今年衙门里的中秋节礼都从师家好味拿货。”
按照规矩,朝廷会给官员发节礼,而各地衙门也会给下属们发,用的是专门的拨款,每年都有定额,即便不用也落不到个人手里。
随从愣了下,小心提醒道“老爷,不用聚云楼的了么”
因当地文人雅士总爱往聚云楼去,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那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风雅,历任老爷们也爱用他家的东西做节礼。
至于好不好吃,谁在乎
反正东西都差不多,凑个意思就成。
苏北海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警告。
那随从心头一惊,忙低头认错,“是小人多嘴了。”
距离中秋节还有将近两个月,但聚云楼的人私下已经找他探过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