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事杵在原地半天没动,胸口处活像滚着一锅沸腾的岩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抽抽着疼。
过了会儿,他好像忽然不气了,只语气不佳道“师掌柜,就算我们拖沓了,可事出有因,掌柜的确是有事腾不出空。
况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您毕竟是先去的陆家酒楼,纵然不成了,好歹同我们说一声,这么不声不响换了人,不大合乎规矩吧”
然而却见对面的师雁行摇头,“吴管事,您又错了,自始至终,我也没说过只卖给您一家吧”
吴管事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眼前一黑。
还真是
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她话里话外藏了这么多机锋,竟能找出这许多漏洞来
愤怒,憋屈,诸如此类的词汇根本不足以形容吴管事现在的心情。
他都忘了自己上次吃瘪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确实实被个小姑娘说教了,还结结实实将了一军。
偏还没法还击
吴管事不是没被人压过,假如现在站在他对面的是陆振山,甚至是其他三家酒楼的掌柜,都能接受。
可,可竟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什么滋味儿
像极了大象出行,以为对面来的是只蚂蚁,结果转头就被蚂蚁掀翻了。
挫败的窝囊暂且不提,更多的是意料之外的错愕和羞耻。
说到底,哪怕他知道师雁行跟寻常年轻人不一样,但当对方真实打实问到自己脸上来,这种巨大的落差和空前的挫败感仍令他难以接受。
师雁行看着吴管事憋屈。
她能想象对方的感觉,然而并不同情。
甚至还有点暗爽。
刚才的话,她自己也承认稍显刻薄,但很有必要。
自始至终,陆家酒楼就从没有正视过自己,没有真正将她放到平等合作的位置上,仍想着占优势、抢便宜,隐约带着那么点若有似无的施舍。
嗟,来食
食你爹
师雁行没明着跟他们呛声,不是没品出来,也不是不计较,而是时候未到。
可现在,时候到了。
她想冲击一下对方的底线试试,看能不能把那根高高在上的所谓“傲骨”打断了,敲碎了。
若对方接受不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她还有王桃这条线,青山镇的市场照样撑得起。
若能接受,那就别他娘的摆臭架子,大家正经八百坐下来,重新谈。
现在吴管事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一边强迫自己尽快镇定下来,一边琢磨如何接话。
之前他和东家仔细谈过,确定这卤味系列大有可为,都想尽可能拿下来。
只是没想到,对方做事如此迅速果决,宁肯带着两败俱伤的狠厉找旁人,也不愿意受委屈。
到了这一步,他们之前的全部计划都被打乱
吴管事到底经历过不少事情,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他暗自调整了呼吸,略一沉吟,“之前是我们怠慢了,吴某在这里向姑娘赔不是。不过,陆家酒楼确实是诚心想合作的,您看若方便的话,不如咱们再坐下来谈一谈”
那一个卤味系列足够撑起一家店
如果放任王桃这么摆弄下去,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在这青山镇上支撑餐饮界的就是五家酒楼,而不是现在的四家了
师雁行挑了挑眉,难怪陆振山让他来主持大局。
这人确实拿得起,放得下,能进能退,能屈能伸。
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咄咄逼人,一般角色大概率怒气上头甩手就走了,可他竟然还忍得住,当面赔了不是,试图再谈。
“可是我已经与王家签了文书,日后供应她家卤料包了。”
师雁行故作为难道。
吴管事了然一笑,瞬间听出她话里的余地,“师掌柜处事果决,我佩服,不过,自始至终也没说这卤料只能供一家吧”
师雁行就笑了。
这是她刚才说的话,对方又给原封不动搬回来了。
好使。
早在一开始跟王桃签合同文书时,上面就写明了,整个青山镇最多只供应两家,且明确分属不同消费群体,以免造成恶性竞争。
见师雁行没再推脱,吴管事终于松了口气。
“择日不如撞日,师掌柜,不如咱们这就”
事到如今,赚多少利润反而成了次要的,关键得挤进去
不是独一份儿不要紧,只要其他三家酒楼没有,就行
“不巧了,”师雁行笑道,“近来事多,竟分不开身。这两家合作固然有益,只是事关重大,少不得要谨慎掂量”
吴管事“”
好耳熟啊
这他娘的不就是之前自己推诿时的托词吗
人固然可以报仇,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过火就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