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鸭脖子,一口下去,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美味在口腔内炸裂。
不光是卤汁的香,竟还伴着隐晦的热流,又甜又辣
陈大厨点头,“是,好像一个是原味,就是跟卤肉同个料的,另有甜辣味,加了糖和辣椒。”
卤汁本身醇厚,似关中大汉,朴素而扎实,是把居家过日子的好手。
但吃的次数多了,难免觉得太平,似乎,少了点儿什么。
这就好比家里踏实能干的汉子虽好,可天长日久的,少不得嫌过于平淡,心里的贱脾气就起来,想戳弄戳弄外面泼辣的小妖精。
那村口的铁匠,干活时总爱光着膀子,浑身结实的肌肉都被炽热的炉火烤得红彤彤,内外沁满湿汗,光一照,油亮亮。
馋不馋
那确实馋
还想上手摸一摸,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滑
而这份甜辣就是那么泼
非但没有掩盖卤汁本来的香,反而进一步激发,又佐以刺激,整个儿就瞬间轻盈起来了
陆振山不大擅长啃鸭脖,只用手指扯上面一条一条的肉吃,然后看着指甲缝里堆满的碎肉和酱料,十分纠结。
当着老伙计们和儿子的面,这手指头,舔是不舔
“嗯,卖得好,确实有他的道理。”他惋惜道。
也不知是惋惜自家酒楼没有这般美味,还是惋惜当着外人不便豁出去老脸嘬手指。
旁边的吴管事和陈大厨偷偷咽唾沫。
别嫌弃人家跟自家抢买卖,别说外头食客,就连他们自家婆娘和崽子也偷偷去买来着然后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然后大家就一起坐下来吃了。
陆铭不服气,“爹,您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咱们酒楼的烧肉也不差。”
陆振山没给他好脸色,叫了橘子皮熬的水来洗手,“若人家的不好,你这些天鬼鬼祟祟做什么”
陆铭一噎,不敢顶撞,却忍不住回头瞪吴管事和陈大厨。
哼,耳报神
耳报神,不对,吴管事和陈大厨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晓得陆家酒楼离不开他们,倒也不怕陆铭看。
训完了孽子,陆振山又去尝难倒陈大厨的凉拌腐竹,入口便是眼前一亮。
“这个好”
鲜,就是很鲜
确实有淡淡的豆香味儿,但却几乎没有那浓重的豆腥气,连他这个不大爱吃豆腐的人尝了,都觉得能干一大盘。
他又尝了一块,然后单独夹出一条,洗净了手,在盘子里细细扯开瞧。
竟这样薄
是豆皮吗
可寻常豆皮,哪儿来这么大的韧劲儿
颜色很浅,绝对不是老陈卷豆皮那么卷出来的。
很光滑,表面没有任何纹路,也不像压出来的。
还这样细腻,一点儿豆渣子都没有。
陆振山眯起老眼,几乎将整张脸贴上去,忽然轻轻咦了声。
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将展开的腐竹扯平,举到窗边迎光观察。
这腐竹大部分都很匀称,唯独两侧边缘极薄,近乎透明。
这样子多熟悉啊,像什么来着
陆振山拧眉沉思良久,忽然哈哈笑了几声,扭头对陈大厨道“老陈,回头你煮一锅豆浆试试,记住了,滤得细一些。”
“豆浆”陈大厨一愣。
煮那玩意儿作甚
陆振山却顾不上他,只将那腐竹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又是叹又是笑,“妙,妙啊”
陆铭早巴不得一声儿蹿上来,“爹,您看出来了那以后咱们”
“咱们什么”陆振山瞥了他一眼,渐渐收敛笑意,“即便破解了腐竹的做法,也不过多个凉菜,要紧的还是那卤汁。”
陆铭抿了抿嘴,眼底飞快划过一丝阴鸷。
“你想做什么”陆振山突然拉了脸,厉声喝道。
陆铭一哆嗦,没敢抬头。
“没,没什么。”
“放屁”陆振山甩手把腐竹丢在桌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是你老子,你一撅腚,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告诉你多少回了,做买卖靠的是诚信,少打歪主意”
陆铭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憋了半日才畏畏缩缩道“我,我就是想想”
“想也不行存了这个念头,根儿就要坏”陆振山猛地坐回去,死死盯着他道,“别小看了这门生意,食客都不傻,你能糊弄一天,还能糊弄一辈子”
他指着窗外道“你也不小了,回想下,这些年子青山镇上多少酒楼饭庄来了又去,可为什么最后就只活了咱们这几家是都不爱赚银子吗,啊”
陆铭缩着脖子,跟个褪毛鹌鹑似的哼哼,“您说过的,是老实买卖。”
“亏你还记得”陆振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年轻时,他也曾想过走捷径,可现实教做人。
赚快钱是他不想吗
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