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才到,且不说小胡管事在外面吹得皮酸肉冷,车厢里的师雁行等人也被颠得够呛,下车时下半身几乎没知觉了。
原本师雁行还想进城后看看沿途环境,最后实在没精力,只得作罢。
作为五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创下的身家和喜好在住宅方面展示得淋漓尽致,一个字大
师雁行她们前后也才来住三天两夜,可还是拨出来一处单独的小院子,一水儿石砖铺地,砖缝溜直,瞧着简直比她们在郭张村的家还体面。
小胡管事跟进来引着认了路,另有一个健壮女人在内听候使唤。
“老爷特意交代了,这几日我就听几位调遣,若是有什么不便对我讲的,说给她也是一样的。”
收拾停当,师雁行娘儿仨又去歇了一回,醒来便有一桌热腾腾的客饭。
三个人,五个菜,也有肉,可见郑家确实有诚意。
奈何吃了几口,鱼阵就小声说“不好次”
江茴赶紧扭头,见那女人还在外面没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小冤家,挑嘴猫似的,有肉还不好”
这个师雁行没来之前,她们娘们儿几个多少天都见不到油花呢。
鱼阵撅着嘴,捂着脑瓜看师雁行,“介介做的好次。”
小家伙的嘴巴已经被喂刁了。
又委屈。
早上瞌睡着呢,那什么卤肉炖腐竹的,没尝着味儿就咽下去,简直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忒可惜
师雁行笑着捏捏她的小脸儿,“且忍忍,等家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食材不错,但做饭的人手艺确实差些,瘦肉柴,肥肉腻,青菜也不是爆炒,软烂烂的,既无嚼头,也无甚滋味。
不光鱼阵,她也有些味同嚼蜡,还心疼好材料。
客饭嘛,想来也不是大厨做的
江茴啼笑皆非道“都给你惯坏了。”
又指着鱼阵碗里剩下的蔫嗒嗒的菠菜叶,“肉要吃,菜也要吃。”
鱼阵一张包子脸都拧起来,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剩菜”
这长得跟剩菜一模一样
师雁行噗嗤笑出声。
生儿生女都是债
江茴无奈,只好把闺女剩的吃了。
无论实情如何,总不好来人家做活还嫌东嫌西,传出去不像话。
一时饭毕,伺候的女人捧了宴席单子来,“这是小胡管事方才送来的。”
来之前就问过了,知道师雁行识字,倒不必再有人在旁边解说。
师雁行打开一看,见当头一道主菜赫然就是红烧鲍鱼,下面又罗列着红烧肘子,红烧鱼,肥鸡嫩鸭之流,另有海参、鱼翅,可怜巴巴两个时蔬。
海参和鱼翅上打了勾,下面还有几个备选菜,大约是不确定都摆上的话,是不是算“太过铺张”。
师雁行看了,半晌无语。
咋说呢
就活像一盘散沙啊
知道的是一桌待客宴席,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酒楼的菜单子呢
菜和菜看似在一张单子上,实则相互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乱,就是很乱。
能看出主人很努力,试图把最好的捧出来待客的真挚的心,但反而有种用力过猛的笨拙。
师雁行想了下,斟酌着问那女人,“府上的供奉可是擅长红烧么”
那女人就笑了,“小娘子果然是行内人,正是呢。”
师雁行心道,倒也不是我太内行,而是这挑大梁的肉菜几乎全是红烧啊
国人爱吃,几千年下来自然而然衍生出一套“吃”文化,没见当年周天子正经八百颁布等级制度,当头就是一条天子九鼎
鼎就是吃饭的家伙事儿,天子才能九个,下头的谁也不能比天子多。
如此郑重对待,可见国人对吃的态度。
尤其是宴请待客,看似简单,实则水深着呢
正如座次要分主次,菜品也有主次强弱之别,先上什么,后上什么,什么菜在中间穿插、起承转合都是学问。
若没个懂行的人操持,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来之前师雁行就明里暗里找黄兵打听过,知道此人名声不错,骨子里有北方人的豪爽大气,也够仗义,难得发家后也不仗势欺害乡邻。
但说得好听点,是淳朴;
说得不好听,他终究只是个小县城的企业家,暴发户,品味上确实差了那么点儿。
准备的这本菜单,若招待一般客人,足够了
参翅鲍,还有各色鸡鸭鱼肉,谁看了不说一句顶
诚意够吗
那可太够了。
够得都快顺着桌子往下淌了。
但这跟“精致奇巧”绝对不搭边
师雁行斟酌片刻,去找了小胡管事。
“若是方便,我想见见你家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