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未来的道侣呀。”师萝衣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头,看见小孩满脸震惊。
“道、道侣”是他没睡醒吗,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师萝衣把丁白往卞翎玉身份一放,借助陶泥兔子,自己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比先前还要结实得多的结界。
她忙忙碌碌,像只来回采蜜的小蜜蜂。
卞翎玉就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夜风吹得他的头脑愈发清醒,这样的画面又无异让他不能清醒。少女忙完走过来“好了,院子暂时安全了,可惜没法恢复到原样。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要搬出这里,和我一起去不夜山,不夜山很漂亮的,要什么有什么。”
卞翎玉看着她,低低应了声“没关系。”
他至今还不在状态,如置身梦中,她却一个人快快乐乐,将他安置妥当。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就来接你,我们去向宗主说成亲之事。”师萝衣也没成过亲,没爹没娘的刀修少女自以为很懂地说,“修士不怎么看重黄道吉日,但你们凡间好像很看重,过几日是人间惊蛰。我幼时听娘亲讲农事,她道春雨金贵,惊蛰开始雨水增多,人间变暖,生机盎然,百姓们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你若不介意,我们把婚期定在那日可好”
惊蛰就在五日之后。
少女眼眸明亮,丝毫没觉得不对。
丁白愣愣地看着师萝衣,这这么快这么随便不对啊,他听说凡人要先算什么八字合不合,之后还要父母之命或媒妁之言,三书六礼,然后再择黄道吉日种种做完,方可大婚。
丁白看向卞翎玉,等着他纠正和反对。
可怕的是,他一向冷淡如神祇的公子,看了师萝衣一眼,沉默着颔首。
丁白“”是我不正常,还是你们不正常。
师萝衣心满意足,这就打算离开,卞翎玉的目光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
下过雨,天上没有月亮。她的衣裙迎风起舞,月华裙被腰间丝带系着,像一缕轻快又捉不住的月光。
他远远看着她,今日之事荒诞不可言,就像她一旦走出这个院子,这件荒唐的事就会破碎。
“师萝衣。”卞翎玉突然出声叫住她。
少女听见他的声音回眸“怎么了”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师萝衣点头,见他神情复杂,有些疑惑“难道你反悔了”那这个她要不要依他啊
卞翎玉吸了口气“没有,那你走吧。”
她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卞翎玉注视着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丁白跑进去铺床,还好院中有些东西被拿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还在,将就几日没问题。
丁白边铺床边碎碎念“公子,你怎么突然要和萝衣师姐结道侣了”
卞翎玉没回答他。
丁白小大人一样地摇了摇头,好吧,还是那个冷漠如常的卞翎玉。
只在丁白要点炭盆的时候,卞翎玉才出声“不必。”
“可是夜晚会冷。”
卞翎玉阖上眼睛“嗯,我想一些事情,清醒一下。”
丁白习惯听他的话,闻言虽然不放心他如今的身体情况,仍是乖乖回了屋子。
许是回到熟悉的院子,丁白后半夜迷迷瞪瞪,又想去添炭火,结果看见一个人影坐在窗前。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也没有一丝温度。
卞翎玉墨发如瀑,长睫似清冷夜幕,像晨间第一片霜。
丁白才反应过来,卞翎玉兴许整晚没睡。
“公子为何不休息”
卞翎玉难得回答他道“睡不着。”
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外,也没让丁白落锁,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
他受得了,丁白却冷得颤了颤。
看着一派冷寂的院子,卞翎玉突然淡声开口“我兴许最多还能活五年。”
丁白瞌睡彻底吓醒,愣在原地“什、什么”
其实若什么都不管,哪怕作为凡人,卞翎玉本来也可以安稳过一生的。可是不化蟾、反噬的涤魂丹、让苍吾兽咬自己的那一口,还未现世的朱厌他必诛杀。这样下去,五年对他来说都算奢侈。
师萝衣的提议,几乎打破了卞翎玉所有的计划。原本此次入荒山,他等着朱厌现世,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对此,卞翎玉从未有过哀伤、也没丝毫的怨恨,就像人间降雪一样平静。但偏偏如一潭冷湖的人生,又被师萝衣搅得一片乱。
卞翎玉没办法生出一丝责怪她随性的念头,良久,卞翎玉对丁白说“算了,明日她若来了,你便把树下的女儿红挖出来。”
这种话往往还有下半句,丁白莫名紧张,磕磕巴巴道“那那若没来呢”
他听见卞翎玉平静地回答。
“没来,也没关系。”
总归以前怎样过,今后还怎样过。他仍会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不至于耿耿于怀,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