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耽误下去,就会错过扳倒孔相的机会了。”
张行简“那些政务,远程飞书,我来处理吧。开始准备翻案,恢复张家名誉吧。而我暂时不回东京了,朝中诸位大臣在,都是栋梁之才,并不是离了我便不可。扳倒孔相也不是我必须在东京,我在别的地方,也一样可以处理政务。”
长林“距离遥远,政务拖延,恐有时效,不利于郎君。”
张行简温和“这是我应该操心的问题,你不必替我担心了。”
长林默然。
他们在山中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断断续续,张行简安排他该做些什么。绵州的事安排,东京的事也安排。张行简很明显是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可张行简似乎已经放弃回东京了。
长林回头,看到雪地上缥缈的被雪覆盖的脚印。
他问“是因为沈青梧吗”
张行简不语。
长林忍不住开了口“郎君,我实在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不该带沈青梧回来她那么麻烦,还那么固执,不听你的话,不听别人道理,现在还要我去奔波。
“我就没见过她这种人”
张行简轻声“长林,你刚到我身边时,我交给你第一次任务的时候,你自作主张,毁了我的全盘计划。我当时可有说什么”
长林怔然。
长林说“郎君罚我一月不能吃晚膳。我知道郎君是对我宽容,那么点惩罚根本不算什么。郎君待我好,我自然一心向着郎君。我如今说话,也是为郎君好。”
长林道“反正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自作主张过。”
张行简说“二姐教我读书,教我才技,请老师教我学问,教我智谋。我将我所学教给你们,不求你们文韬武略,至少不是白丁,至少不会好心办坏事。
“从我九岁入张家嫡系开始,二姐在我身上倾注精力甚多。从你们开始为我做事,我在你们身上花费精力也不少。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沈青梧吧。”
长林怔忡。
张行简睫毛上沾着雪水,他看着这片雾濛濛的天地“不教而诛是谓虐。”
长林震撼。
此话的温和与振聋发聩同时到来,如一把尖刀刺入他心头,长林甚至要为张行简的这句话,而双目泛湿。
长林嘀咕“她总是追着郎君不放。”
张行简“那又如何呢你认为她和世间女子不一样,她便是不知廉耻对吗你觉得她喜欢什么就去争夺什么,是不矜持,是掉价,是错误,是为人耻笑的,对吗”
长林张口结舌。
长林结巴“她、她就是就是和我认识的娘子都不一样啊。”
他不好说那是不知廉耻,他就是觉得、觉得很奇怪。别的娘子都不会那样,别的娘子都会等郎君主动。
然而、然而长林又想,他们家郎君怎可能主动呢
郎君公平地看着所有人,不爱所有娘子。无论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沈青叶,还是他短暂心软过的沈青梧,郎君都一视同仁地不为所动。
想折服这样的郎君,寻常娘子永远做不到。
张行简“长林,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沈青梧了”
长林低声“是。”
他轻声“以前我不讨厌她她十六岁的时候,我还觉得郎君对她残忍,我很同情她。但是这一次,她对郎君做这么多过分的事,阻碍郎君的计划,还误会郎君,今天更要杀了郎君我觉得她很烦。”
张行简“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不如此,如何得到张月鹿”
长林抬头看他。
雪中漫行的张行简氅衣曳地,外袍下衣带轻扬。他风流雅致,低烧不影响他行动。他面色苍如白雪,神情清如皓月。
长林有时惊于郎君的无情,有时又被那种一视同仁的带着几分神性的无情所折服。
正如此刻,长林听到张行简说
“她小时候没被人管过,想要得到什么,都得到别人的嘲笑,讽刺。时间久了,她自己也困惑于此。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人不讨厌,她便默认自己就是个讨厌鬼,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讨厌。
“一旦接受自己很差劲的设定,沈青梧反而觉得轻松,反而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后来博容成为她的伯乐,救她于她最困难的时候。她心中对博容在意无比,谁也不如博容重要。可是博容也许并不十分适合沈青梧,至少我认为,博容没有让沈青梧人生的路,变得更容易。
“她依然在单打独斗,依然在忍着头破血流的危机,去直面一切。
“她想得到张月鹿,想囚禁张月鹿。因为正常情况下的张月鹿,不会为她垂首,不会走向她。
“她想帮博容,着急地怕时间来不及,她想报答博容的知遇之恩。但是山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了她的一些误会。她认为都是我做的因为在她眼中,我从来不向着她,从来对她不好。
“想要得到什么,都要头破血流才能看到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