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飞扬,眼上白纱沾上水雾与凌乱发丝。
二人的气息缠在一处,乱作一处。
亲吻却那般熟悉。
每一次与他相拥、与他气息交错,都十分吸引人。
沈青梧的大刀阔斧、横刀直入,让张行简呼吸艰难。他越是如此,面颊越红、唇瓣越艳,沈青梧只听着他的声音,便格外有触动。
她没有摘下发簪,发丝已经在他肩颈处与他自己的发丝挨着。她的发丝有些硬,他的却柔软润亮如绸。沈青梧唇角微勾,将他发丝绕在指尖
这人连头发丝都打动她。
箭早已在弦,世间没有回头弓的道理。
沈青梧弯腰,张行简猛地伸手按在她腰上。他从未这样过,手上温度炽烈,喉结一直在颤,颈下绯红一片。
可他紧紧扣住她的腰,声音微厉“阿无,不要发疯。”
沈青梧“哪个是阿无我是沈将军。”
她颈间冰凉的玉佩搭在他时冷时热的肌肤上,那是一层冰冷的隔阂,让张行简从昏沉欲海中找到一丝神智。他的苦劝换来的是她更加的强硬,他已很难抵抗。
沈青梧贴着他的耳,戏谑“我听说,男子从不拒绝主动的女子,女子主动便不值钱,很掉价。是这样吗,张月鹿”
在这般时刻,二人其实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压抑的呼吸、亲昵的碰触。
张行简起初分明抗拒,可是他也是凡人,他也是男子。他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沉沦在这方浑浊天地间。这是未曾有过的体验,是他的理智从未抵达的空间。
情海沉浮,念生念灭,原是这种滋味。
汗水顺着面颊滴落,他按在她腰间的手,由起初的推拒,变成催促。
他听到她的低笑声,听到她的呼吸声。
她湿润的睫毛轻轻划过他面颊,他知道她与自己一般。
张行简眼前的漆黑一团混沌,他忽然有一瞬,想放弃理智,想丢下那些算计,好好享受这一切。
沈青梧、沈青梧
他空洞的眼睛中,浮现十六岁时那个生气得熠熠发光的沈青梧,十九岁时那个在上元节从高树上一跃而下、眼中冷漠什么也没有的沈青梧,以及去年冬,她睡在大雪纷飞中,头颅抵在他肩头。
她一遍遍地诉说张行简,我想杀了你。
不懂情,不懂爱,用恨、恼、怪罪、生气来表达所有情绪。弄不明白自己,也搞不明白旁人,偏偏要走入这欲念人间,要沾这一身红尘。
沈青梧
张行简搭在她腰上的手用力,沈青梧感受到他在一瞬的失神恍惚,他在一瞬的动情。
他轻微地痉挛,面上雪白上的红意,让她忍不住去靠近。
沈青梧在他耳边低笑“你也很喜欢,对不对”
张行简说不出话。
沈青梧问“男子不会拒绝主动的女子,对不对不管那女子是谁,多讨厌那女子,都不会拒绝到手的肉,对不对”
她不指望他回答。
他在这整个过程中,除了起初试图说服她放弃,中途便只是喘息灼灼,不曾多说一个字。
但是这一次,张行简冷不丁开了口“不对。”
不对什么
他没有说。
他只是忽地抬手,一把掀开了自己已经松散的蒙眼布条。他半坐着,仰头看着垂目的沈青梧。他水润乌黑的眼睛,濛濛间,泠泠间,如星子般。
沈青梧怔忡一时,不知他是不是在看自己,他眼睛是不是能够看到了。
因他只是抬手,抱住她。在她浑噩迷惘中,他侧过脸,气息拂在她耳际。沈青梧身子一僵,目中戾色起,她一把将他推倒。
沈青梧陷入自己曾做了无数次的那个梦境中
雷电交映的夜,她持剑步步上前,劈开那电闪雷鸣的天宇,断开重叠翻滚的云层。她立在山巅,看到夜如霜月如昼,悬于面前,光华盛大。
月光如昼,徐徐沉入海底。
梧桐树临立山巅,长久地凝望这轮跌落的月光。
梧桐树叶摇落,巨大光华笼罩着明月。月光清洒下,行人过路匆匆,只有她流连回头。
这是世间顶好的事。
这像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多次战伐,总是疲惫。
战意疲惫,便有懈怠。
枕榻兵法到最后,张行简手脚链条上所绑的布条早已被摘掉。不过沈青梧坚持没有给他卸掉锁链,虽然她知道以他如今身体的状态逃不远,可她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再次睡醒,尚未睁眼,沈青梧便感觉到身畔多余一人的呼吸。
她蓦地翻身跃起,正要袭击那无声靠近的气息,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张行简的面孔,清黑的眼睛。
他正坐于床畔,俯身观察她。长发散于肩,白袍松垮,他手中抓着一块热气滚滚的巾帕,似乎要给她擦脸。
他便撞上她笔直的警惕的目光。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