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张家这几个月,有些闹鬼传言。
闹鬼传言有关张家曾经的那位大郎,仆从侍女们干活时悄悄讨论
“昨夜湖边有鬼哭,我过去却见不到人,只听到有声音哀鸣,说他死的冤。”
“我、我也遇到了那个人和大郎长得好像啊但我觉得那不是鬼,是托梦大郎托梦给我,说他没死,要我们救他。”
鸟鸣啁啾,张文璧站在窗下听到几个侍女讨论,她脸色铁青,双手蜷缩磕在窗棂缘壁上。
身后为她披衣的贴身侍女目露忧色。
侍女正想劝两句,张文璧蓦地回头问“张月鹿呢他似乎今日休沐,在家呢吧”
侍女“三郎在家读书二娘”
张文璧反身推开她,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出,惊得外头嚼舌头的几个仆从脸色苍白,瑟瑟跪下。
二娘一向严厉,但是这一次,张文璧压根不看他们,直杀向张行简的院落。
张行简院落一向清寂雅致。
院中杏花开了三两枝,窗半开,他懒洋洋地捧着一卷书翻读。坐在窗下的郎君如同雪堆的玉郎,侍女们又在面红心跳时,被从月洞门外走来的张文璧吓住。
她们惶恐请安,以为二娘又要训她们偷看三郎。但是这一次,张文璧冷冷地盯着窗下的青年“都出去。”
侍女仆从们退出院子,张文璧迈入张行简屋舍。
张行简彬彬有礼地起身向她请安,她压根忘了平时那些自己最在意的礼数,直接问他“张月鹿,你什么意思闹够了没”
张行简噙笑“姐姐指的什么”
张文璧“家中到处传兄长的流言,一会儿是兄长没死,一会儿是兄长托梦我早告诉你,兄长死了很多年了。若是他没有早亡,我岂会将你领回家门我岂用发誓一生不婚,只尽心抚养你长大
“前些日子你问我,我就已经说清楚了。张月鹿,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语气急促狠厉,训他一如往昔,而张行简是一贯的温和安静,和往常一样不被她牵着走。
无论她多么着急,他总是慢悠悠的“我一贯对二姐和盘托出所有自己知道的,二姐却不对我说实话。我有什么法子”
张文璧“哪里不实”
张行简“二姐以为,只有我在意兄长有没有真的早亡吗同一年,先是父母死,再是兄长死。孔相查这件事查了很多年了二姐不也希望家族不被连累吗”
张文璧怔忡。
前些日子弟弟回家问她,她斩钉截铁说她对他重复过无数次的话。但是孔相也在查
她咬牙切齿“查什么我们家的倒霉事跟他有什么关系非要张家人死光了,那个奸佞小人才满意是吧”
张行简笑一笑,他扶着二姐坐下,为二姐倒茶,又轻声细语地劝说两句。张文璧面色好一些后,他才说“兄长双十之龄,正是前程大好却暴毙。再加上两位长辈先于兄长而亡孔相估计以为张家有什么阴谋吧。”
张文璧半信半疑。
张行简便取出一封信给她看,信中是自己调查的孔业一些动向。十余年,孔业一直在查张家,派人查一些踪迹,还养了许多富商天南地北地走。
原先张行简不明白孔相在找什么,这几个月,他倒是有些猜测了。
张文璧看了这信,面色颓然。
张文璧抿唇,目光闪烁地看向他。
张行简轻声“二姐不信任我吗”
张文璧自嘲“我怎会不信你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所有依靠都是你了罢了,你常年在朝堂,要对付孔业那个小人,知道些事,对你更有利。”
张文璧思考“兄长,应该没有死。”
张行简挑眉“应该”
张文璧慢慢说“不错。当日落棺时,我因为太伤心,太悲愤,想最后看兄长一眼。我瞒着人打开棺材。”
她停顿一下“棺材里的尸体消失了。”
张行简安静听着,见她恍惚着停下话头,便接口“但二姐没有声张,仍让棺材入土了。”
张文璧“不错。若是兄长不想以张容的身份活着,若是兄长再不想当张容,我们家已经那么倒霉了他要是想远离这些,我当然帮他隐瞒。”
张文璧语气冷硬“但是他可以抛下家,可以逃避,我却不会。我将你领入门,记入嫡系,当我自己的亲弟弟养,在宗室祠堂发誓不婚我要张家重新振作。”
张行简问“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兄长要弃家,父母会同一年死,孔业会追着不放”
张文璧“孔家一向想扳倒我们家,这个不必多说。当年发生的事不知道你听说过什么”
张行简沉吟“我听说的是,兄长与安德长帝姬有一段师徒恋,兄长陷入不伦流言。皇室与张家都想拆散二人。”
张文璧出神,目中隐隐噙泪。
她向张行简诉说
当年,张文璧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即将成亲的少女。她为自己有一位才貌双全、文韬武略的兄长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