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便比划着,“就后脑勺这片,那日梳发,忽而发现白头发底下长出了一丛黑头发哩。”
“那真好。”秦朔听着秦楠的描述,嘴角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
“可把阿爹给吃醋坏了,说是有小伙子给阿妈送了花环。”秦楠继续说着南地的家长里短,秦朔上弯的嘴角一直就没有停下。
“等忙完这阵,我就动身去南边,正好和女王谈谈两国通商的事宜。”秦朔心里盘算着。
然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即便是秦朔也躲不了这一魔咒。
当他将手头上的工作终于梳理好,兴奋地让秘书给自己排好行程,调度好护卫队准备南下访问南越国时,南边送来了急信,信上是秦楠潦草的字迹,看得秦朔眼疼心颤。
“阿爹病重。”
这下子,秦朔什么也管不了了,只带着贴身护卫日夜兼程地往南赶路。下了火车过山路,翻过大山走水路,一路走,一路减衣物,等到终于抵达了南地,众人已然脱下了身上的绵夹袄,只着了一身细布里衣。
里衣是未经染色的燕麦白,远远瞧去一片素白,让人瞧着心里便想这是哪儿来的一支奔丧的队伍
前来迎接的秦楠看着心中也是一颤,待走近,不禁惊呼,“怎么这般狼狈”
秦朔苦笑,“一队人都是北边长大的,不知南地的冬季这般暖和。”秦朔走得匆忙,根本不及做好充足的准备,明明是一国之相,却如此狼狈落魄亮相。
“阿爹怎么样了”秦楠命人去给北边来的众人准备合适的衣物,秦朔的心思却不在此。
秦楠叹气摇头,“不怎么好了,跌了一跤后人就起不来了,这几日脑子也混沌了,不怎么认人了,说话也咕噜咕噜的。”
“信都发出去了,小九你是第一个到的。”秦楠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阿妈呢”秦朔又问。
秦楠道,“阿妈日夜守着,咱都劝不住。”
兄弟二人说着话就走到了一处竹楼,正是秦老夫妇平日里居住的院子。南地湿热,房子多是清凉透风的构造,四面皆是大窗,因而秦朔站在院外老远便能瞧见屋内的情形。
“阿爷啊,你怎么还不起床啊你都睡好久咯。”一个七八岁年岁的小童撅着屁股趴在老人的床边,一会儿拉拉老人的手,一会儿揪揪老人的眼皮儿。
“小禾别惹你阿爷”秦楠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揪住小童的后领,像拎小猫一般地小童拎开去。
小童也不示弱,只见她双腿一瞪,腰部一拧,一个鲤鱼打挺就挣脱了秦楠的束缚。
“你是谁你长得真俊。”小童一溜烟跑到秦朔跟前,仰着脸瞧他,“我要封你做我的王夫”
“小禾,这是你九叔”面对女儿的童言童语,秦楠苦笑不得,叉住小孩儿的咯吱窝拎起丢到外头,“外边儿玩去,阿爹和你九叔有正事儿”
末了,秦楠对秦朔歉意笑道,“南边儿没那么多规矩,孩子都养野了。”
“没事,这挺好的。”秦朔自然不觉被冒犯,甚至觉得亲近,看刚才的情形,阿爹在南边至少过得不寂寞,有一群皮猴儿一般的孙儿们陪伴着。
“阿爹。”秦朔走到床边,轻声呼唤着,难以将眼前这枯瘦黑小的小老头和记忆中那个挺着大大将军肚的威武将军联系起来。
哪怕是老来得子,可因着勤练武艺的缘故,秦老爷子并不显老,在秦朔幼年的记忆中,阿爹和旁人的阿爹没什么不同,才不是老头子。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阿爹就成小老头了秦朔鼻子发酸。
“小九,阿爹也是高龄了,在南地,大家伙都叫他老寿星。”秦楠拍拍秦朔的肩膀安慰。
“嗯呢。”秦朔说不出话来,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是小九来了”却是正在里间午歇的秦老夫人听着声音起身了。
“阿妈”看着老到佝偻的阿妈,秦朔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明明自己一切所作所为的初衷都是为了家人不是吗可是,兜兜转转,自己最亏欠的竟然是本该最最亲密的家人。自己甚至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
“哎呦,哪儿来的俊小伙儿,怎么哭鼻子咯。”秦老夫人仰着头,想要抬手要去为秦朔擦眼泪,可胳膊抬到一半就伸不上去了。
“阿妈。”秦朔蹲下身子将脑袋凑到秦老夫人手边,“儿不孝。”一句话,又是热泪滚滚。
秦朔已然知晓了自己的错过,可是面对这样的错过,秦朔根本无力挽回,哪怕是一国之首,他也无法弥补已经逝去的光阴。
“临走前能够在看一眼小九真是太好了”秦老夫人亦是止不住眼泪,“老头子,你看,我家小九长这么高了咯。”
离家时还是没长胡子的少年小郎君,再相见,小郎君已然长成了千万人可以依靠的强大存在。
“对不起,阿妈。”除了对不起,除了眼泪,面对垂垂老矣的爹妈,坐拥天下的秦朔却再也给不出其他。
“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