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远挑眉“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阿雯很用力地点头,努力把舌头捋直说话“记得的。你你叫向怀远。”
向怀远被她木呆呆的模样逗笑,勾了勾嘴角,说“上车吧,我捎你一程。时间不早了,女孩子家家的别再外面晃悠。”
闻言,阿雯有点犹豫。半晌,她轻声挤出一句话,说“你捎我,会不会很麻烦。”
向怀远“凌城就屁点儿大的地方,有什么麻烦的。”
男人忽然爆出的粗口,让阿雯的脸微微一热。她低垂了脑袋,下意识又伸手摸了摸挡住左脸的头发,然后才鼓起勇气定下心神,朝向怀远的车走去。
阿雯本来不敢坐副驾驶席,但是想到坐后座不礼貌,只好又绕到副驾驶那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向怀远发动汽车,很随意地问“你住哪里”
姑娘答了一个地址。
她整个人谨小慎微,连说话的声音也总是小小的。第一遍,向怀远并没有听清,又问道“哪里”
这回,阿雯清了清嗓子,稍稍大声“白玉兰街,14号。”接着稍稍停了半秒,续道“谢谢。”
两个人一路无言。
向怀远开车把阿雯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接着便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阿雯没有胆量跟向怀远本人说再见,只能站在夜幕下,朝着年轻警官的汽车背影挥挥手。
挥完,她心里忽然变得温暖,嘴角不自觉便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
白玉兰街位于凌城的老城区,四处都旧旧的,透出一种沧桑的年代感。
阿雯像往常一样走进小区大门,在单元楼门口掏出钥匙,取出妈妈每天给她定的鲜牛奶,握在手里,上楼回家。
掏出钥匙,打开门。阿雯把牛奶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便垂着脑袋换鞋,边跟妈妈打招呼“妈我下班,回来了。”
突的,一道女声从客厅方向传来,极不确定地、难以置信地,又带着丝丝欣喜若狂地,喊出一个,阿雯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过的名字。
“曼佳”
这嗓音清脆悦耳,几分成熟女性的磁性,几分青春少女的糯音,极有辨识度。尽管已暌违多年,阿雯也瞬间便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下一瞬,她五指忽的颤抖,鲜奶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玻璃瓶破碎成满地透明的花瓣,白色奶液洒在门口,一地狼藉。
“吴曼佳”
在客厅里等待多时的韩锦书鼻尖涌起涩意,嗖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那道纤细身影,话音再出口时已经哽咽“天哪,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雯,也就是吴曼佳,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
韩锦书走上前,只一眼,她便注意到了吴曼佳遮挡左脸的厚重刘海。她心疼得几乎窒息,不管不顾,一把将吴曼佳拥入怀中,泪水夺眶而出“曼佳,曼佳,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吴曼佳小巧的脸庞仍旧木愣愣的,挂着麻木的呆滞。没有回应韩锦书的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越过韩锦书的肩,她抬起眼帘。
她家简陋的小小客厅里,此时竟多出了好几个陌生人。妈妈穿着陈旧而朴素的碎花裙,眼神复杂而又略微拘谨地站在茶几旁边,神色非常不安。
而她家的二手布艺沙发上,还坐着两个高大男人,一个衣冠楚楚气质凛然,高贵冷漠得像一樽神祇,另一个身形瘦削,俊郎面容横着一道狰狞刀疤。
还有此时此刻抱着她的漂亮姑娘。
他们全都和她的家,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如此格格不入。
须臾。
吴曼佳抬起双手,轻轻扶住了韩锦书的胳膊,然后微微用力,把她推了开。
韩锦书感觉到吴曼佳对自己的抗拒,心头蓦的一沉,声音有些发颤“曼佳,你”
“韩锦书。”瘦弱的女孩有点结巴,朝她露出一个礼貌又平静的笑,“这么久没有见过了,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
韩锦书握住吴曼佳的手“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很担心你,一直在到处找你。”
“找我”吴曼佳用她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下,歪了歪脑袋,眼神里盈满困惑,“为什么”
韩锦书盯着吴曼佳的眼睛,沉声道“你脸上的伤,我可以帮你修复。”
这道话音落地,整个屋子都是一阵寂静。
寂静之后,完全出乎韩锦书的意料,吴曼佳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欣喜。她脸上仍旧挂着很淡的笑,有些疏离。
吴曼佳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太需要。”
韩锦书皱眉“不需要”
吴曼佳说“是的。”
韩锦书隐隐反应过来什么,动了动嘴唇“曼佳”
“叫我阿雯吧。”吴曼佳很缓慢地说,“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打扰我。很好。不需要再做出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