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都知道,要离这滩烂泥远远的。
那宫女死前说的话,没有人相信。
谁不知道为了生下三皇子,宸华宫那位娘娘至今还在卧床养病
这几年来,宸华宫一直大门紧锁,那位娘娘连皇家的家宴都不曾参与。
陛下怜惜弱子,每一月,都以宸华宫的名义进贡巨额香火,专门替弱子祈福。
三皇子天生不足,陛下不敢惊动他的命格,连名字都还空置着,只待三皇子身体康健,便是神佛将这个皇子还给了陛下,再到神佛面前去替三皇子请名。
陛下对这位三皇子如此爱护,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宫女作妖。
死了一个疯女人,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快无人在意。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听闻的那些,才是虚假。
皇帝的确常常到佛前祈拜,却并不是为这第三个皇子祈福,而是求诸天神佛,早日收了这个妖鬼的命去。
国师道皇子身带如此异象,定是受了妖魔侵邪,神要将此子赐在皇家,便是要借陛下的真龙之气,镇压妖鬼,陛下不可私自乱杀,免得放出了鬼怪,惹上天震怒。
皇帝便没有对岑冥翳下手,只好常常诚心祈求,用堆成山的真金白银,诚心诚意为这个儿子求死。
岑冥翳从小便能记得很多东西,所有他看到的、听到的、意识过的,全都完完整整地存储在他脑海中。
一开始,这些记忆太过杂乱,好像腐烂的食物上长出来的霉菌,砰地一下变得很大,要把他的脑袋撑爆。
但后来,岑冥翳渐渐自己学会了理解这些讯息,如同梳发一般,将它们理顺,变得格外轻松。
他能精准地知道,自己的生母就在那个廊柱雕花的院子里。
可是没有人允许他靠近。
岑冥翳有时会偷偷试图进那个院子,看看母亲。但总是被奴婢太监拦下来,说娘娘睡着。
可他都听见了生母在屋子里唱小调的声音。
岑冥翳去了很多次。
直到后面,他差不多五岁时,那个女人烦了。
皇帝视这个孩子为妖魔猛兽,不敢动他,她却敢。
她知道这只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并没有什么无边法力,只不过太过丑陋,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她让人把这孩子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磋磨得病,再抱回宫里来等死。
小岑冥翳被扔在猪圈,狗窝,乱葬岗。
猪看起来憨笨,饿极了却是会吃人的,小冥翳拿着一块尖尖的石头,磨穿了猪的肚皮,才没有被咬穿腹腔。
狗倒是没有计较他,依偎着他睡了一晚。
乱葬岗里鬼火幽幽,宸华宫的那个侍卫刚把他放下,就被迎面而来的三朵鬼火吓得尿了裤子,不敢再得罪“妖鬼”,连忙抱着他回宫。
但宫里的娘娘不乐意。
换了一个侍卫,依旧是同样的命令。
这次小冥翳被扔在了惜春楼。
烟柳之地,脏病最多。
有个肥头大耳的嫖客进来,看见屋里床边还趴着一个手脚细白的小孩儿,更是兴致大起,滴着口水要去扯他的衣裤。
小冥翳惊吓挣扎,都不得挣脱。等他扭过头来,露出面容,那肥男反倒吓得尖叫一声,仓促放了他。
小冥翳逃出屋外去。
他在晾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裙和被单的天井里乱窜寻着出路,听见花楼上传来一阵阵的清脆笑声,然后是一阵尖尖的惊呼声。
他也下意识地看过去。
花楼上,一群打扮娇妍的女子挤在窗口,争先恐后地向下看。
有的挥着手帕,有的捂着嘴,目含惊吓和担忧。
“玉匣你到哪里去了”
一个小平台上,朱红的、鹅黄的布料叠在一起,里面动了几下,翻出一个肤白如雪的女子。
她仰着脸,笑嘻嘻的,掀开盖在脑袋上的布,下颌精巧纤细,像极了一只漂亮的小狐。
她朝楼上那群女子喊回去“在这儿呢我没事呀。”
楼上又喧喧闹闹地吵起来,怪她这么高也敢乱跳。
“别喊了,等会儿被发现怎么办。”
她扭过头,双臂微展,从平台上一跃而下。
小冥翳躲在衣架后,从他这个角度,刚好正正对着她的脸。
她轻盈落下,衣袂翩跹,好似在身后生了双翼。
在盛大的日光,浓烈交织的色彩之中,她的面容是最夺目的景。
这世上,难道真是有神仙的。
小冥翳有些发痴。
短短的时间,那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小冥翳才慌忙想起来要逃跑。
他刚转过身,还没撒开腿,身后的布帘被她掀开。
“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孩子。”
小冥翳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