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冥翳僵立着, 没有动作,好像被施了咒语忘记自己姓名的可怜凡人。
他脚底下绵软的草叶盈盈散发出清爽的香气,缠绕着爬上他的衣袍, 沾染上他不知所措的眉梢。
终于,谢菱看着他,善意地笑了笑, 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小药瓶, 自己在手指上倒了一些,然后在脖颈周围抹了点。
原来她是说脖子也要涂药, 不是说, 要他给她涂。
仿佛魔咒解除,岑冥翳这才轻轻眨了眨眼, 肩线也慢慢放松下来。
不远处匆匆走过来一个人影, 谢菱看了一眼。
青衣,侍奴,距离有些远, 分辨不出来与刚才离开的那人是不是同一个。
谢菱很快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岑冥翳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对谢菱说了句“稍等”,便朝那边走去。
在远处等着的人见岑冥翳过来,脸上的焦急之色才显露出来。
他欲言又止,目光殷切地落在岑冥翳身上, 又看了看谢菱。
似乎有些忌讳,不知道谢菱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有这个人在,他能不能说话。
岑冥翳双手负在身后,敛眉思索了一下,没有提谢菱的身份, 只说“有什么事,捡要紧的说。”
那人会意,低声禀报了几句。
岑冥翳听完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我知道了。你们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
那人还想说什么,岑冥翳用眼神制止了他。
“我不会去了。”
“你们也不要再来找我,我和她待在这里,来的人多了,她也会起疑。”
那人犹豫再三,终究不好反驳岑冥翳的决定,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再回来时,岑冥翳已经没有了之前神思恍惚的模样。
谢菱也已经涂好了药,岑冥翳收起小瓶子,走到一处临水的树下荫凉地。
那附近的草绵密倒伏,比起别处看起来更加柔软些,已经铺好了地席,果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谢菱顺其自然地走了过去,掖好裙摆,屈腿跪坐下来。
地席上摆着一张小矮桌,桌上放着茶盘,谢菱多看了一眼,岑冥翳就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颇有些熟悉的场面,让谢菱回想起那次在鹿霞山,她因为觉得茶杯圆润可爱就拿在手里把玩,岑冥翳大约以为她口渴,便从她手里接过茶杯倒满。
注意到她凝视着茶水的目光,岑冥翳下意识地挺了挺肩背,眉心轻轻地蹙了蹙“怎么了”
他皱着眉的时候,原本就深刻的五官更显锋利,让不熟悉的人很难分辨他是真的疑惑,还是疏冷。
谢菱接过茶杯,指尖在他手心里擦过,笑了一声“没事。”
岑冥翳唇瓣轻抿,单手在地上轻轻撑了一下,站起走到一边。
他背影很高大,步伐沉稳,却莫名透着一股局促。
岑冥翳不知道在那里忙碌什么,谢菱隐约闻到一种草叶燃烧后产生的香气。
她只能看见他弯腰摸寻的背影,袖口卷起,露出紧实修长的小臂。
谢菱喝了口茶,味道很淡雅,带着微苦,谢菱觉得很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岑冥翳才走回来,目光朝下撇着,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躲开谢菱。
他会主动替她倒茶,朝她走过来时眼睛却不看她。
谢菱眼睛看着岑冥翳,摸了一下她旁边的坐垫。
“没有刺啊。”
“什么”岑冥翳没明白。
谢菱懒散地翻过左手手背,撑着侧脸“我以为这坐垫有问题。不然三殿下为什么在我旁边坐了没一会儿,就要走开。”
岑冥翳又顿住了,好像花费了很多的脑筋来想明白这句话,然后回答了一声“没有。”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岑冥翳屈膝坐了下来。
他坐在谢菱身边,视线平定地看向前方,小心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袍,不让它们占去过多面积。
谢菱眨了眨眼,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想。
难道岑冥翳之前是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所以宁愿站在一旁。
但很快谢菱打消了这个念头,岑冥翳哪怕是一个体贴型的海王,他也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但事实上,地席的面积有限,岑冥翳坐下之后,原本宽敞的空间也变得局促起来,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
谢菱想越过岑冥翳去拿东西,但是跪坐的姿势毕竟不稳当,她晃了一下,为了避开桌上的茶水,就差点倒在岑冥翳身上。
岑冥翳下意识地身子后仰,谢菱双手撑在他的身侧,在两人之间留出足够但又并不充足的距离,道歉说“三殿下,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