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若不是平远王意外身亡,没有人会知道他当时只身进入敌营是去做了什么,在平远王的军令之下,更不会有人提到这件小小的事。
朝中霎时众说纷纭,甚至有不少的声音在猜测,平远王在边疆多年,寥寥几次回京述职,也是待不过几日便走,还有许多大臣曾经听平远王亲口说过,虽然京城是他长大的地方,但他还是觉得待在边疆,比待在京城自在。
种种迹象表明,平远王可能早已通敌,最终死在了沼泽之间,如此私密之处,说不定正是去密谋的。
密谋途中,因为与敌方利益沟通没有达成统一,窝里斗了起来,北寇在平远王不设防的时候将他杀死。
这些流言蜚语一个个传起来有声有色,竟然听起来比真相还真。
若不是有兰贵妃在宫中周旋,恐怕当时皇帝真的就听信了那一群大臣、宦官之语,不仅不会第一时间迎回平远王的遗躯,还会先趁北部忙乱之时,下一道彻查平远王的圣旨。
圣上要查,那便是无罪,也要找出几条罪名。
更何况,当时黎夺锦年纪轻,又突遭大变,若是真的再遭人盘查,一定抵挡不住。
所以当黎夺锦从边疆撤回,并且搬到荒僻的沅镇住的时候,兰贵妃是支持的,身为黎家左膀右臂的陆家,也没有拦着。
在帝王对黎氏疑心的时候,他们表现得越低调越好。
当年风波带来的阴影,直到三年后也没有消解,所以当府中的贼人被揪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斩首,又被爆出叛贼身份时,黎府上下全都人心惶惶。
可,叛贼不是在几个月前便已经杀了吗后来也平静得很,为何突然又要捉奸细
西北的那几位大将军却不会向这群下人解释任何事情,只是强硬地颁布军令。
曾经最安全的世子府别院,如今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筛子,谁都可以进来掺和,可以任意排查其中的人员,甚至连黎夺锦,都没有资格为谁做担保。
阿镜看到黎夺锦冷目站在回廊上,旁观着这一切。
直到,她被人拷住手腕,强行要带走。
她看到黎夺锦眼眸忽地凝重,朝这边走了一步,但很快,他又停住了步子。
阿镜被关到了一间单独的囚房,她极少听到外面的消息,只是隐约听说,那些人已经没有再继续找奸细了。
之前还那么大张旗鼓,怎么会突然不找了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觉得他们已经找到了。
阿镜一遍遍地否认,可是根本没有人听。
她知道辩解无用,她要从这里逃出去,要去见黎夺锦。
黎夺锦说过的,她不需要被盘问,她是特殊的。
阿镜身手灵活,几次试图逃狱,竟差点被她得逞。
但,终究是差点。
再一次被捉回来,阿镜靠着脏兮兮的墙壁积蓄力气,等待下一次逃跑时,黎夺锦来了。
他依旧是那般骄矜贵重的世子模样,隔着木栏,低头打量着她。
阿镜脸上乌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又乱又脏,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时,她是脏兮兮的小流浪猫,而他是高高在上的陌生世子。
“黎夺锦。”阿镜叫他,脏兮兮的脸蛋上,眼睛亮得锐利,“我不是叛徒。”
黎夺锦顿了顿。
他似乎咽了咽喉头,说“现在,还没有人说你是。”
阿镜说“可是他们还不放我。”
她挣了挣腕上的铐子,有些委屈。
黎夺锦又咽了咽喉咙,接着,才把那句话说完整。
“现在没有人定你的罪,直到,你自己承认。”
阿镜豁然抬头,看着他。
那双猫瞳中一瞬间褪去了怒意和委屈,变得冰冷,怀疑,像是机警的流浪猫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一直给自己投食的好心人,而是伪装成好心人的刽子手。
因此,她褪去了所有情绪,也紧紧闭上嘴,不再发出任何申辩的声音,重新审视着黎夺锦的一举一动。
黎夺锦对上她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轻轻别开头。
“第一封密报出现时,便是你来府中之后的一段时间。你昏迷的那段时间,也与密报的空白期吻合。”
他语气平静,像是陈述着一个事实“府中,没有其余人比你更符合。”
阿镜安静地听完。
她总算知道了,黎夺锦今天来,不是要把她带出去,而是为了来告诉她,让她不要再做无谓的逃跑。
她千方百计想逃出去,只是为了找黎夺锦。
可是黎夺锦呢,他已经认定了,她就是那个叛徒。
那她逃又有什么用她能去找谁
从前阿镜独自流浪,不觉得自己漂泊无依。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无家可归了。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