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中多了一分认真。
谢菱踏上船板。
她推门进去,里面果然没有船夫,只有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衣的男子,背对她坐着。
谢菱走路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动静,她刚坐下,外面环生明丽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谢菱把双手规矩地放在桌下,掐住袖口,没有露出一丁点的肌肤。
她对面坐的,是沈瑞宇。
沈瑞宇看着眼前女子身形打扮,似乎有些眼熟。
她静静坐着,像是还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隔着帷帽,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帷帽的遮挡重重叠叠,沈瑞宇看不清女子的面容。
她却惊得朝后缩了一下肩膀,似乎很意外在这里看到他。
倏忽之间,仿佛一道闪电经过沈瑞宇的脑海,他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他曾见过的。
就在两天前,戏园外。
轻风下的一瞥,叫他半天都失了魂。
沈瑞宇的心里骤然急躁了起来,像是被巨蚁狠狠啃噬了一口。
若是初次相见,沈瑞宇恐怕还不至于觉得如此慌张。
他大约可以找各种借口,念各种清心佛经,叫自己安定下来。
但是,连续两次遇见,这就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命运中的缘分。
什么会与命运相关
无非是生死、爱恨。
当你想到与另一人有缘分,你总会忍不住有个念头,猜想她是不是你错过的爱人。
上次匆匆分别,再也找不到伊人身影的怅惘,更是在沈瑞宇心中种下了魔咒。
在心中不可述说的阴暗一面,不住地冒出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下次还能再见,他一定要
沈瑞宇压抑着心中的鼓噪,双手握成拳,攥紧放在膝头。
“谢三姑娘”
谢菱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瑞宇喉咙口急促地跳着,面上却不显。
他紧紧盯着眼前女子面前的重纱,却无法透过其中看清女子的面容。
沈瑞宇拿过茶杯,倒了一杯凉茶,推到对面。
“不需要紧张。先喝杯茶吧。”
谢菱没有动。
沈瑞宇忍不住地催促道“你现在定然很慌,喝口茶压惊。”
谢菱这才拿起杯子,掀开半边帷帽,露出下半张脸,抿了一口茶水。
下巴精巧得能以两指合住,丰润的朱唇印在杯沿上,轻抿的动作仿佛在沈瑞宇的心魂上烙了个印。
他险些打翻了面前的小桌。
果然是她。
是他在戏园外错失的那人。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出了差错,她真的,与玉匣生得极为相似。
沈瑞宇呼吸粗重急促了一些,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盯着谢菱说“谢三姑娘,既然选择来找我,为何不以全面貌示人摘下帷帽来。”
谢菱抿了抿唇,抗拒地微微后退了一些。
她当然并不清楚大理寺卿会客的程序,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找他求助的人,都必须露出真容。
因此她犹豫了,手指搭在帷帽边缘,欲掀不掀。
沈瑞宇眼睑不受控制地颤动,语速再度加急“谢姑娘,这是必要的程序。”
不,其实并不是必要的。
在能够确定线人身份的情况下,尤其线人是个女子,是可以不露面的。
但大理寺卿显然在此时已经抛弃了公正。
他多番催促,谢菱终于解下了帷帽。
她是不惯于在生人面前露面的,捏着白色的重纱,在手心里攥了一会儿,才放置一旁。
她怯怯地扬起脸。
谢菱的双眼似小鹿,眼珠儿圆润,水澈清亮。
这样一双眼,放在阿镜那张巴掌小脸上,是近似于兽类的无机质的黑,放在谢菱如花瓣般饱满、弧度完美的脸颊上,是娇贵的甜。
谢菱知道,自己的上半张脸与沈瑞宇那位眉眼中都沾染着佛气的长姐,是丝毫不相似的。
果然,她听见沈瑞宇一瞬间停滞住的深吸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眼中有着隐晦的失望,和不甘心的破碎。
沈瑞宇胸中奔涌的潮汐全都拍打在了石岸上,无力地坠落。
她的全貌,与玉匣并不相似。
玉匣的双眸是弯弯细长的,像只狡黠的小狐,鼻尖也翘,但玉匣的鼻尖肉肉的,若是不高兴时,她便习惯性地耸耸鼻子,脸颊轻轻皱起,细长的狐狸眼朝人一眯,示威似的,不高兴地扭头走了。
玉匣,玉匣。
越是回忆,沈瑞宇心中越是涌起过往无法复现的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 23:53:2320210731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