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诸野初到他家中时,身上便有不少伤痕,可那些伤大多还小,算不得太严重,如今有十余年未见,诸野身上像是又添了许多伤痕,应当多是他在长宁军时留下的,那些伤痕在身躯上交错,实在很不好看,谢深玄也不敢去想这些伤究竟是如何来的,他微微垂眼,未曾等到诸野的回答,又不知屋外是否有人,便干脆自己起身,打算到门外去将太医找过来,
可他的鞋袜也已湿透,方才好容易将那夹袜上的系带解开脱去了,而今他实在有些不想再踩回那冷冰冰的湿鞋里,安平公公也好像忘了为他们备上鞋袜,谢深玄干脆裸足踩在地面,朝门边走了两步,诸野噌地便站起了身,道“我去寻太医便好。”
他走到门边,外边正巧传来了敲门声,安平公公在门外道“二位大人,太医烧了些驱寒的药汤”
诸野正惊慌无措,下意识便将房门拉开了,安平公公还带着笑,令人将药汤呈上来,一面有万分歉意道“谢大人,诸大人,这东湖周遭实在寻不到鞋袜,只好遣人进城重新买了两双。”
他身后又有一人拿来簇新的鞋袜递上,诸野只好伸手接过,重新走回谢深玄身边,将那鞋子放在地面,又将夹袜递给谢深玄,这一抬首,却恰好看见谢深玄瘦削的足踝伤近乎刺目的旧伤,他不由再一顿,仓促转开目光,道“我待会儿自己去寻太医便好。”
谢深玄有一缕湿发还缠在肩头,绕过臂弯,湿漉漉垂摆下去,带出蜿蜒的水迹,诸野盯着那发梢看,等着谢深玄的回应,可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谢深玄伸出手,用另一条干燥的白巾
擦了擦他发间淌下的水迹,道“还是现在将太医寻过来吧。”
安平公公毫不犹豫转头便去了,而谢深玄将白巾放下,道“你先将衣服脱了,把那伤口的纱布也接下来。”
诸野“呃”
谢深玄“动作快一些,待会儿太医来了后,换得也能快一些。”
诸野“”
诸野明白了。
他平白在此处紧张,谢深玄倒是什么都没发现,他若是再紧张,反倒是要让人觉得奇怪,既然谢深玄都这么理直气壮,那他也该再理直气壮一些
谢深玄伸出手,摸了摸他少年时在脖颈上留下的旧伤,道“这么多年了,这处伤疤倒还未曾淡掉。”
诸野“”
诸野噌地往后退了数步,险些将身后的椅子都撞倒,将谢深玄也吓了一跳,惊恐问他“啊怎么了”
诸野“”
片刻沉默之后,诸野完全不过脑提高音调,磕磕巴巴道“你不也没好。”
谢深玄一愣,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旧伤疤,而后点头,说“也对,野狗拖拽,伤口太深,没那么容易好。”
诸野“”
谢深玄“”
诸野又磕磕巴巴说“不会有下一次了。”
谢深玄“哦,对,我现在都绕着狗走。”
诸野“啊”
“我娘后来又养了两只哈巴犬,体型虽小,但果然还是太可怕了。”谢深玄深吸了口气,说,“远远看还行,若是凑近了,还是有些吓人。”
诸野“”
“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谢深玄又说,“我再也不会靠近狗了。”
诸野“”
诸野心情复杂。
谢深玄说完这些话,还是觉得很冷,太医还未曾来到此处,他便看了看桌上剩下的几件衣物,除了那玄影卫的衣装之外,还放了一件带绒领的披风,应该是为他准备的,只是看起来为什么是明粉色的
谢深玄皱起眉,将那披风拿起,他知道自己不该挑剔,他们落水一事太过突兀,安平公公能为他们找来这么多衣物就很不容易了,这衣物颜色款式如何,他都不该计较。
可他展开那披风时,却又有些沉默。
明粉色带着白色绒毛的披风,上边还绣满了颜色娇嫩的牡丹,那衣料上好,绣工精致,看起来就极为昂贵,而且绝不是男子服饰。
这不是普通人家或是画舫上的船家能随便拿出的衣物,看着衣料与精工刺绣,十之八九是宫中之物,且是女子穿着,而皇上登基多年,尚未有妃,宫中只有皇后一人,若是皇上出宫游玩带了皇后,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该将这衣物借给他,可若不是皇后
不行,总觉得有些奇怪。
谢深玄将那披风放远了一些,在心中打定主意,冷一点就冷一点,他可不能穿着这嫩粉的衣物出门,若是在门外撞见了学生们,他这脸,那才真是要丢尽了。
而将那衣物丢开之后,谢深玄不由再看向诸野,压低声音,小声问“皇上此番出宫游湖,可是带着皇后娘娘来了”
诸野摇头。
他方才同皇上汇报严斯玉一事时,曾与玄影卫下属聊了几句,此番皇上出宫,只是想趁着春景游湖,他未见皇后在何处,也未曾听下属提起过此事,谢深玄此番问起,他才觉得此事古怪,不像是皇上往日所为。
谢深玄不由重新将目光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