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都是从窗缝里”
首辅“哎呀,不能打扰孩子读书嘛。”
谢深玄“还总是从窗缝里对他笑”
首辅“适当的鼓励,总是重要的。”
谢深玄“”
谢深玄忽然就明白了赵玉光的压力,究竟来自何方。
夜半三更,挑灯夜读。
这种时刻,有个人,时不时便在你的窗缝里出现,带着诡异的笑盯着你,笑完就走,绝不停留,而这个人还是你本来就十分畏惧的父亲
这换了谁能不害怕啊
谢深玄不由又看向了首辅。
首辅显然未曾意识到这件事的问题,他还觉得这是对孩子的绝好激励,一面说“谢大人,怎么了五六次还不够吗”
谢深玄“”
首辅“那要不,我今夜隔两刻钟就过去看看”
谢深玄“”
首辅叹了口气“可我又怕对孩子的激励太过头了。”
谢深玄抬起手,打断了首辅的话。
“首辅大人。”谢深玄叹了口气,“我觉得赵玉光不是受到了您的激励。”
首辅一愣“啊”
谢深玄正要解释,书房外却又传来了敲门声,赵玉光战战兢兢在外面唤首辅“父父父父父亲”
首辅正襟危坐,显然还是不习惯与赵玉光相处,一时万分紧张,又一次握紧椅子扶手,道“进进来”
赵玉光进来了。
他连走路都在发颤,哆哆嗦嗦走进屋中,站在门边,却连一步都不敢再继续往前,甚至谨慎扒着房门边沿,生怕接下来自己要遭遇什么不测。
首辅似乎意识到自己又犯了紧张的毛病,他清了清嗓子,竭力克制自己此刻的心情,摆出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来,柔声细语道“玉光,怎么了”
可他实在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那副温和模样看起来莫名便显得有些险恶,唇边的笑意似乎也带了些别有用心的意味,谢深玄看着尚且觉得发怵,更何况是本来胆子就小的赵玉光。
果真赵玉光吓得发懵,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颤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首辅,连咽了几口唾沫,这才发着抖说道“饭可以吃饭了”
“哦,这件事啊。”首辅依旧面带僵硬微笑,再回过头来看向谢深玄和诸野,道,“二位大人,今日不如也留在此处吃个饭吧。”
谢深玄“”
谢深玄叹了口气。
“玉光,你先下去吧。”谢深玄万般无奈道,“首辅大人,我有话要和你说。”
首辅方才向谢深玄提出了孩子教育上的疑惑,他当然以为这是谢深玄要为他解惑了,于是他依旧带着笑,万般温和与赵玉光说“玉光,你先去吃饭吧。”
赵玉光脸色惨白,颤抖点头。
他看起来像是恨不得飞速从此处逃离,可大概是因为太害怕了,一时腿脚发软,走得不由便慢了许多,等他终于出了门,首辅迫不及待看向谢深玄,谢深玄方恨铁不成钢般长叹了口气,无奈道“首辅大人,您今晚千万不要再从窗缝中去看玉光了。”
首辅“啊那我直接进去看他”
谢深玄“”
谢深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能理解赵玉光对首辅的畏惧,多年未见的父亲惯常摆着万分严肃的模样,从来不与他谈笑,令人满心敬畏,却又偏偏对他的学业有着过度的关心,时不时便要抽查,却从不夸奖他,像是很不满意。
而近来,他父亲好像对他更不满意了。
一夜恨不得抽查他十数次功课,每日都盯紧了他读书,他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父亲觉得还是不够,还希望他能够读得更多一些。
可他也能理解首辅的反应,多年忙于公务,从未有抚养照顾孩子的经验,因而每次面对赵玉光时,他的心,都是慌乱无措的。
越是关爱,这份慌乱便越严重,以至于原本关切的话语,出口时便成了利刃,就算不让他人伤心,也要令人感到害怕。
而这一切,本该都是能避免的事情才对。
谢深玄自己并不善于与人交际,这种交往之道,他其实也说不太清,也许无法提出太多有用的建议,可他知道一件事无论是何等情感,关键之处,都在于将心比心,若有关切担忧,本不必多想,直接出口便好。
于是谢深玄直接开口,道“赵大人,您要做的,不是这样勉为其难对玉光笑。”
首辅一愣,有些不明白谢深玄的意思。
“您该做的,是将您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诉他。”谢深玄说道,“您担忧他学业太累,害怕自己没有与孩子相处的经验,可到现在为止,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件事。”
首辅很是惊讶,迟疑片刻,这才低声说“感情一事上,我有些不擅言辞”
谢深玄“嘴笨不是问题,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才是。”
首辅“”
首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些迟疑道“我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