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
孰料,胡明仲一开始虽然明显带了怒气,但不知为何,很快却又平静了下来,只是端坐不动,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阵子,眼见着胡寅没有开口的意思,众人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稍作思索,乃是开封府尹阎孝忠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此说来,官家杀意已定,事情不可能回转了”
“是。”与阎孝忠理论上算是一党的刘汲蹙眉以对,稍作强调。“但有万一可能,我等今日在延福宫便都劝下来了,但根本劝不下来而若真到了出中旨强杀的份上,杨沂中、刘晏虽也曾苦劝,怕还是会即刻执行的。”
“那便是要顺着官家的,寻个妥当法子,使此人去死的意思了”礼部尚书翟汝文插嘴相对。
“正是此意。”赵鼎也点了头。
“能不能想办法隐诛”翟汝文追问不及。“去明告这厮官家决意,让他不要牵累”
“不行”不等翟汝文说完,阎孝忠便再度开口打断了他。“依着我看,非止是不要隐诛,还要明正典刑,最好是能将此人罪行公布天下,使天下人心理都明白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才对这才是官家本意”
“不错。”赵鼎叹了口气。“便是我此时细细想来,既然此人必死无疑,那若不能杀一儆百,反而只是白死不瞒诸位,我此时隐隐觉得,宁可让此人为官家强杀,也胜过隐诛,或者推到其他罪责上”
“若是这般讲,此事岂不是无解”翟汝文闻言稍稍蹙眉。“莫非真要坐视官家强杀一秘阁重臣须知道,勾龙此举,固然可耻至极,却也极为狡猾泉州番寺的事情不提,便是此番寻机弹劾胡尚书的事情,也最多说他道德败坏、小人嘴脸,却称不上是违背法度的。”
“所以,还是要想个法子,让他栽进去才行,而且最好是能趁机将他作为暴露出来”刘汲再度强调了一遍上级要求。
“恕下官直言,这事并不必轮到赵相公和刘相公来想法应对官家。”但也就是此时,一直没吭声的吏部尚书陈公辅主动出言,而且言语惊人。“两位相公身为都省相公,不该盯着一个小人的死法犯难官家那是发怒了,怒火攻心,两位相公也怒到那份上吗”
“陈尚书这是什么意思”赵刘二相齐齐心动,却还是在对视一眼后,由赵鼎主动出声询问。
便是同样沉默不语的胡寅,此时都与阎孝忠、翟汝文一起盯住了陈公辅。
“下官的意思是,勾龙如渊这个小人的事情,张相公那边更着急”陈公辅不慌不忙,正色以对。“此人是张相公的乡人,此番进入秘阁大员之列也是张相公一力举荐的,所以如何处置勾龙如渊,如何让他自曝其非,本该张相公那边去想才对何况,依着下官看,张相公那边,自有林尚书这般内秀、吕侍郎这般钻营之人,若真有法子,也必然脱不出他们手掌,两位相公又何必为那边闲操心呢”
众人面面相觑,居然无法反驳,随即便有些放松起来。
而赵鼎稍作思量,却是觉得陈公辅不止此意,却又当即反问“那敢问陈尚书,官家终究有此雷霆之怒,且施压下来,我二人这两个都省相公,此时到底该做什么才能对呢”
“当然是从根本上为官家分忧。”陈公辅依然不慌不忙。“两位相公,官家此番震怒,只是向着一个勾龙如渊而来的吗难道不是忧心小人钻营,从内里毁坏大局吗而若如此,两位相公何妨弃了勾龙如渊,高屋建瓴,使官家从根本上放下心来,也好促成北伐大业”
周围几人,一起若有所思,而赵鼎则愈发觉得对方与自己暗中心思相合,却是再三认真以对“陈尚书,可有良策”
“不敢说良策,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陈公辅坦荡以对。“两个法子,一个是针对朝中上下官员的,乃是从户部林尚书建财之策,还有最近推行的大表格之法得来的想法;另一个,则是针对南方士气民心的,却是个老生常谈之论其实,有些事情,若是我们不自己来做,怕是官家也要用其他人来做的。”
周围几人,包括胡寅,齐齐挑眉,终于忍不住齐齐打量了一下这位陈尚书。
“你四人昨晚呼朋唤友,可想到法子了吗”
翌日上午,赵官家在石亭再度召见四位宰执,一见面便直接逼问,俨然怒气不消。
而四位相公面面相觑,却是任由枢相张浚张德远向前一步,在石亭前拱手相对“回禀官家,关于勾龙如渊之事,吏部吕侍郎为臣出了个注意,或许可行”
“说来。”
赵玖言语干脆。
“福建士人弹劾胡尚书一案,虽已平息,但工部左侍郎勾龙如渊曾在文德殿上亲口言语,说此事背后或有蹊跷,指不定便有如王次翁那般小人暗行不轨,明着弹劾胡尚书,暗中离间天家臣等以为,他既如此热心,何妨迁他为大理寺卿,着他亲审此案,务必找出背后小人”张浚额头微微沁汗,但言语顺畅,俨然是早有准备。“找到了,自然是有人要为离间天家、指斥乘舆负责,找不到,自然是勾龙入渊诬论无辜”
赵玖怔了一怔,然后忽然嗤笑颔首“这是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