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手段(4 / 5)

绍宋 榴弹怕水 8988 字 2022-10-27

一朝提拔为侍御史,可是等到他想议和,便又一朝将你贬斥为汀州酒税如此三心二意,把人才当筹码手段,这是人君该有的气象吗倒是今上,对你一擢再擢,两三年而位至御史台台长,当半相之尊多载,连白马之变都不忘专门挽留你,反倒不算是知遇之恩”

李光再度沉默。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来找你”陈公辅却紧追不舍。

李光勉力摇头相对“不是为邸报上张枢相这五件事而来的吗”

“是也不是。”陈公辅终于也喟然起来。“泰发,我固然是为此事而来,但根本想说的话却不是落在这些事上面,而是在担忧你”

李光终于一怔。

“要我说,你这人家学渊源、才识高明、孚有人望,总归是有名臣风度,但性情上却有两个天大的毛病。”陈公辅面色严肃,直接在李光三个成年儿子面前冷冷揭短。“先是负气好名,明明知道事情的大略对错,明明知道人的根底优劣,却总是要为一口气一点名声在小节上去强辩强争,行无谓之事”

“这个毛病我也知道。”李光尴尬举起茶碗,以作遮掩。“也不是你一个人说,我尽量去改”

“这倒也罢了。”陈公辅不顾李氏父子尴尬,继续冷冷言道。“关键是不识大体小事情上负气好名倒也罢了,大事情上还要负气好名,殊不知为了一点小名徒劳断送大局,将来史书上落到一个丑角名声也说不定,却还在沾沾自喜。”

李光终于忍耐不住“国佐兄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做过断送大局的行径”

“我问你,北伐对是不对”陈公辅怡然不惧。

李光张口欲言,却不料对方直接再问“是不是大局”

李光还要再说,陈公辅却早已经再问“邸报上奏对原文写了,官家说待此事登报以后,且观谁有什么话说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已经写好了相关奏疏,还修改了不知道多少遍,准备明日就去说张枢相第三、第四件事哪里稍有不妥”

李光终于面色大变,而他与陈公辅下方,其长子李孟博也跟着色变别人不知道,李孟博却是一清二楚,自家父亲是有这么一封奏疏的,而且的确更改了许多遍,毕竟嘛,每次都是他这个长子帮着润色、誊抄的。

“有什么不妥,不就是觉得自己不说话就会被江南旧日同僚指责吗,然后失了舆论支持”陈公辅坐着不动,直接将手中茶杯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说到底还是沽名钓誉,还是想两面讨好李泰发你以为到了眼下这种局面,还容得你做个四面光亮之人吗”

李光三个儿子早已经惊愕失语,而李光看着地上的瓷杯碎片,虽然同样面色惨白,却还是勉力辩驳“国佐兄何至于此官家既然把赵张二位比作房杜,却难道不能容我做个魏征吗”

“魏征的名声是天天给李建成说好话得来的,还是劝太宗皇帝不要打突厥换来的”陈公辅戏谑相对。“今日我与你明说好了,李泰发,你此番行径,看似是耿耿直言,在我眼中却是在两面讨好,为人不齿”

“国佐兄”李光一时气急。“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少年相识总是真的吧今日何至于连番出此恶言”

“你还知道咱们几十年交情是真的便好。”陈公辅捻着花白胡子幽幽一叹。“李泰发,明日大朝,你最好看在咱们几十年交情面上不要上那个奏疏,否则我自然也有一封弹劾你私德的奏疏紧随其后,然后还有一篇绝交书,投稿给吕本中的小报”

言至此处,陈公辅起身将桌上邸报拿起,负在身后,却又扭头对着早已经目瞪口呆的老友说了最后一句话“泰发,若非是为几十年交情,我今日何至于匆匆至此,出此恶言,望你好生思量。”

言罢,这位吏部尚书到底是负手捏着邸报出门离去了。

“爹爹”

陈公辅既走,李光愣在当场,倒是其长子反应的快,依然亲自送出,然后复又匆匆折返,来到后堂,面对自家亲父。“陈世伯走了。”

李光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去看自家儿子“他到底是何意如何便要绝交”

李孟博低头想了一想,然后小心以对“儿子大略猜测,陈世伯的意思有这么几层一个是东南李公相那里,多年闲散,早就不成气候了;另一个则是陈世伯到底是被张枢相给说服了,正该举国安内联外,一意北伐,真就认定了父亲此时进言,有些悖逆大局否则何至于说出绝交的言语”

李光沉默以对他虽然不语,但心中却已经是觉得自己儿子说的没错了。

作为几十年的老友,陈公辅了解他,他同样了解对方,李光心里非常清楚陈公辅不是个跟着局势走的见风使舵小人,见风使舵小人不会在道学大兴的情况下坚持批评程学几十年,更不会因为反对蔡京和主战弄到和自己一样五六十岁才见到仕途的光芒。

但是话又说回来,就好像陈公辅认定李光负气好名一般,李光也早就察觉到陈公辅性格上的一个大问题可能是早年蹉跎了很久的缘故,这个人为了所谓内心认可的大局,常常愿意在一些小问题上做出妥协。

这件事情正是如此,应该就是陈公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