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带着他们一起逃,怎么能逃出去而若咱们走了,不带他们,到时候咱们享了半生人间富贵,他们却被株连下狱,你我于心何忍”
郑修年彻底绝望他如何舍得妻儿。
但也就是此时,其弟郑亿年却在灯火下微微掩住鼻口,小心相对“但若是兄长一人逃窜,我留下,却是个两全其美的生路”
郑修年茫然抬头,看向了自己胞弟,俨然不解。
“兄长”郑亿年上前半步,小心在床前低声解释。“你那日去了蹴鞠场,这事遮掩不住,否则我一定代你承担这个罪名,然后让你去开封府检举,以求脱罪”
郑修年怔了一怔,却是死死盯住了自家胞弟。
“兄长,你且去济南,大嫂我自替你来养。”郑亿年终于咬牙而对。“事到如今,这是保全咱们全家的唯一出路”
郑修年张口欲辩,却始终不能言语,只能枯坐榻上。
“兄长,你走了吧,一个健壮男子,想逃出去还是八九能成的。”而郑亿年见到自己兄长不愿言语,却是干脆将方案彻底脱出,以作应对。“你走后,我拖上半日,再去开封府检举,既有大义灭亲的检举之功,便可说动咱们的亲旧求情,让祸不及妻儿了届时,兄长自在济南揽钱、逃高丽,再偷偷转回,而我自在东京城里撑着家门,替兄长照看大嫂这才是正经活路要兄弟我来说,你若狠得下心,就不要惊动大嫂他们,趁着马上天黑,立即化妆偷偷走掉,我送你去马行街夜市候着,天一亮就随夜市众人出城向东去,直奔济南”
郑修年听了半晌,忽然就在床上抱这小被子大哭起来。
之所以大哭,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而是因为他想了又想,自己弟弟这个方案还真就是眼下最优的出路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舍妻儿和自幼生长的东京城,而越是不舍,反而越是清楚得赶紧走。
事到如今,只能说悔不当初
那日但凡少喝些酒,少听高尧康、高尧辅兄弟都是高俅儿子的撺掇与鼓动,都不会惹出这般祸事来。
就这样,郑修年哭了半日,到底是如木头一般,被郑亿年半强迫式的换上家仆衣服,然后被郑亿年拽着,装成主仆从后门出去,准备往马行街夜市而去。
然而,兄弟二人刚一出后门,走了不过五六十步,便在后门巷口被一伙子打着灯笼的壮汉给堵住了,然后被带到了对面巷内的一个锅贴豆腐摊子前。
灯火之下,面对着正在就着豆腐喝茶的杨沂中与万俟卨,郑氏兄弟二人面色煞白,而之前一度还有侥幸心的郑修年,更是直接瘫倒在地。
锅贴豆腐摊主与一旁茶摊的摊主早早被带离现场,而杨沂中打量了一下这对兄弟,却是难得展露疑惑表情“你二人如何这般不知机含芳园题词这么大的破绽,为何今日才想通透要逃你们兄弟知不知道,人家前太尉高俅的三个儿子,老三高柄昨日便出首,告了他两个哥哥在含芳园跟你相会的事情,并直接暗示那歪词是你题的,而我们若非是为了等你们兄弟,早就大举抓人了。”
郑氏兄弟彻底失声,半晌才由郑亿年上前拱手“让两位劳累了。”
“劳累称不上。”杨沂中不知道是不是宫中憋得紧,表情愈发生动。“只是害得我与万俟御史在这里足足吃了三顿锅贴豆腐,也不好去吃些别得我年轻倒也罢了,万俟御史刚刚还说昨夜肚胀”
“好了”万俟卨也是无力,直接摆手。“是郑修年要走对吧那便走吧到了济南,你有两件事要做一个是寻伪齐宰相洪涯,与之建立联系,不用太直接,隐晦一些,那人自会懂得;另一个是要将你能打探到各自情势,尽数与济南灵鹫寺的主持说清楚。如此,你妻儿非但无恙,你弟也能出任实职,你将来也可有个好结果”
郑修年一时茫然,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万俟卨与杨沂中对视一眼,也都有些怀疑之色,倒是郑亿年,忍不住按着自己兄长,直接在地上做了个俯首的姿态。
“要是你题的词多好”杨沂中见状,不免摇头。
“下官自五国城回来,如何会犯糊涂”郑亿年当场苦笑。“这锅贴豆腐,下官能吃一辈子都不觉得肚子胀。”
杨沂中也是失笑,却是先放了豆腐钱,然后便兀自起身,又做了个避让,请万俟卨先行,方才带着十几个大汉直接走掉宛如未曾在此守株待兔一般。
而郑修年这个时候终于也醒悟过来。
翌日一早,东京城中爆出天大消息故宰相王珪外孙、宰相郑居中长子郑修年畏罪潜逃,其弟郑亿年大义灭亲,主动出首,并在开封府当场供了一个对官家心怀不满,多次聚会指斥乘舆的反动集团。
前太尉高俅长子、次子,其兄郑修年,其表兄王唤,诸多宰执太尉子弟,俱在其中。
朝廷毫不犹豫,即刻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除出首的郑亿年、高柄外,一并拨出出身文字,并悬赏捉拿郑修年这次事件,算是给三月上旬的东京舆论风波,正式划上了一个句号。
剥夺滥恩滥荫的工作,也再无阻碍。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