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再度看了看周围地形,稍微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刘锡的意思,说是出征北上迎击娄室,却不可能是直接约定一个日期,然后一起拉开阵势打仗的,而是要抢占优势地形、排兵布阵,然后宛如下棋一般,相互试探、相互运动和逼迫,最后在根据情势变化,发动或者引诱对方发动决战。
这是一个持续性的动态过程。
而现在的情况,只是宋军按照自己所想那般,下了第一步棋,金军之后应对,或者不应对,都会改变局势而这要看娄室怎么想,怎么做了。
“你们前日抵达,金军不曾派骑兵袭扰你们立寨吗”一念至此,赵玖继续追问。
“前日大军进发时自然有少许金军游骑越过前方蒲城,与我军前方哨骑交战,昨日在北洛水大桥所在的常乐镇旁更有百余骑级别的交战,但因为河对岸韩太尉遣部队来援,所以并未交战许久,便各自撤离,而今日尚未有回报,但前方蒲城、美原并无狼烟。”刘锡对答如流。“总体而言,金军并未真切出战。”
这下子,赵玖彻底没有言语了,说实话,他本来是个排兵布阵的外行,听汇报也只是让自己弄懂形势多一些罢了。
不过,赵玖没有言语,刘锡却还有自己的问题。
“官家。”犹豫了一下,刘锡试探性询问。“不知御驾将往何处驻扎”
“朕以宇文丞相的旗号为帅,以御前班直、御营右军前军两处背嵬军为中军,以御营都统制王渊为中军大营庶务,就在你身后立寨。”赵玖干脆做答。“尔等有军情,直接来找朕便是。”
刘锡沉默了一下,到底是咬牙说了出来“官家,官家乃万民之主,大宋天子,身份贵重,怕是不好亲自沾染兵戈而如今刘参军不在,此地周边数十里内已合近八万王师,却有王都统、臣在此,蒲城、美原也各有一位王副都统”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赵玖宛如没听懂对方意思一般,直接出言打断了对方。“必与诸军共存亡,你就不必劝朕了。”
刘锡沉默片刻,终究是不敢多言,只好勉力点头,然后便随赵官家直接勒马转身下了塬上峁地,转归水泽之后。
待到官家大营草创,匆匆挂起宇文大旗,刘锡与赵哲、刘錡回转各营,却是终于在半途中忍不住对自家亲弟抱怨起来
“前日立寨时便有传讯,说是曲端将兵马托付给张中孚兄弟,自己单骑乘铁象快马南下,我就知道不好,谁成想争了许多日,这个帅位居然还是被曲大这厮夺走了,可见再辛苦戍边,也比不过在官家面前多露些脸,更比不过考一个进士及第”
赵哲佯作未闻,刘錡闻言无奈,只能随口劝上几句,却也并未多言。
且说,人尽皆知,赵官家不可能亲自领兵,而且这位官家素来推崇不知兵者不为帅,所以,甭管官家套了几层身份和旗子,总有一个人要做这十余万大军的军事总帅的
而在御营中军一分为二,王德、王彦互难统帅的情况下,很可能就是刘锡与王渊竞争这个帅位,实际上他们之前在长安便开始明争暗斗了。待到此番出征,刘锡先行,受命便宜行事,几乎以为自己要取得这个帅位了。
谁成想官家态度暧昧,曲端南下极速,倒是让刘锡彻底失了念想。
毕竟,曲端之前就是关中第一将,也是北三路实际军事领袖,在讲究资历的西军这里,他跳出来抢夺这个帅位,刘锡还真就没辙。
实际上,便是刘锡此番抱怨,也有几分认栽的嫌疑。
而只是当日傍晚,天色未黑的时候,匆匆立寨、规模方成的中军大营那里,便果然有数骑自北面直接驰入,前来面圣。刘锡身为都统,自然有所部哨骑窥见,然后匆匆回报,而据远远看到那一幕哨骑所言,远远看不清容貌,也没有旗帜,但关西闻名的神骏铁象众人却都认得,可见曲大是真切回来了。
到此为止,刘锡最后一丝念想也干脆绝了,只等明日官家汇集众人,当众指清楚帅位了。
“你便是吴晋卿了”
赵玖射箭射到一半,看到一名黄脸将军在王渊、杨沂中的带领下进入中军大帐后的靶场,便直接收箭,然后转身笑对。“朕曲端替你守坊州,应当无妨吧”
“臣惶恐。”跑了一整日到来的吴玠满头大汗,情知身前这个穿着比丝绸还贵棉布衣服的年轻人必然是赵宋官家,也是真的有些惶恐,但军情紧急,他还是一边匆忙下跪行礼,一边勉力抬头相询。“臣部本也是曲经略旧部,自然无妨,只是不知陛下唤臣孤身至此,有何吩咐还请陛下明示。”
“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此地挨着水泽,所以并未怎么出汗的赵玖干脆扔下弓箭,直接上前扶住对方,缓缓而笑。“晋卿应该知道,国家将有大战,关西这里,本该让韩良臣来替朕发号施令、统揽军事,但他虽就在北洛水对岸的同州,却另有重任,所以朕想把关中这里仅有的十万部众托付给你,请你替朕吞灭娄室却不知道晋卿愿不愿意”
吴玠目瞪口呆且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谢恩,却居然是曲大那厮来到坊州借自己铁象让自己南下